“这都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小神婆,”老头道,“极阳克至阴,这么明晃晃冲着你来的东西,老夫光是想到这点都睡不着觉。”
“您老也是担心多余了,”江消道,“我都没这么心虚,您慌什么?”
好不容易绕了许久,老头才终于切入正题:“要不然,你就带过去给你爷爷看看?”
“您可别给他抬咖了,”江消道,“他能知道些什么?”
老头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咬牙道:“小神婆,你别怪老夫多嘴,这涉及到藏传的东西,你就没想到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头话刚说完,就感觉全屋的温度莫名其妙降了几分。
皮肤上起了不自觉的颗粒,他背心一阵寒凉,刚要抬头继续,却瞥见江消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冽。
“小神婆,我的信写好啦,明天要上学吗?你借我两块钱,我明天路上把信寄出去呗——”
蔡央决及时推门进来了,老头同时松了口气,暗叹这丫头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你先放着吧,”江消重新打起了算盘,“这年头寄信两块钱就够了吗?你作业写完了吗蔡,快要期末考了吧,最近老是进进出出的,可别掉队。”
蔡央决捧着课本出来,一脸乖巧懂事:“洋文还得请教你呢,其余的东西都没什么大问题啦,都比周易简单不是吗?小神婆,你叫我卜卦吧!”
“这才来几天就想着抢别人的饭碗,”江消道,“你还是好好读正经的书吧。”
说罢江消已经转头,重新面向了老头:“这事就且先放下吧,那块石头的事我已经找人来查了。如果您这边实在担心,我明儿就送到江禹海那边去,也算是不给您添麻烦了。”
“小神婆客气了,”老头擦了擦汗,“老夫倒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多少——”
“那边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江消及时打断了他,“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不喜欢提的东西,别人也最好不要多嘴。”
蔡央决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人不常见的对峙气氛,一直到老头走后,才天真兮兮地开口。
“小神婆,你心情不好么?”
“有一点点,”她百无聊赖地翻着眼前的账本,“肚子饿了吗蔡,出去买点糖葫芦?”
蔡央决立即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实际相处这么久之后,她也渐渐摸清楚了江消的脾气。
在她的世界里其实鲜少像蒙冶一样会将江消这种人的性格视作为古怪,毕竟她从小到大在林志云的奇葩教导之下长大,被灌输的世界观本来就跟常人不大一样。江消虽然顶着一张年轻的面皮,可皮囊下面的那颗心却仿佛都要比他们年长上了好几百岁,也是因此,蔡央决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回到过去的安心感。
更何况本来江消在业界的能力都是响当当的,各方面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同时,也能给予她像长辈一样的监督和关怀,所以蔡央决才会非常地乐意继续呆在江消的身边。
至少自己确实除了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了就是了。
她也并不好奇江消的私事,就像她虽然对于多年之后自己师父突然冒出来了个女儿这件事十分震惊,但却也同时不会去进行什么深入的打听,顺其自然地就接受了白终九存在的现实。
毕竟身而为人,尤其是这个行业,几乎人人都会背负一些秘密。
而这些秘密是否与她有关,都不是她想在意的事情了。
所以有时候江消觉得,蔡央决这种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智慧。
眼下她也确实心里有事,跟着出去走走,倒也算顺带散心了。
蔡央决就像只总是兴高采烈的小狗一样,莫名其妙地就会感染到周遭的人群。林志云这一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唯一的成果,就是教出了个这么好的徒弟吧。
蔡央决一口一个地吞掉那夹着糯米的冰糖葫芦。
X市也已经开始正式入冬了,虽然还没开始降为零度,却已经能够在夜里哈出白气。
蔡央决见江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并没有表现出对这类食物的半点兴趣,因此有些好奇:“小神婆,你不吃吗?之前段家小哥不是说你也很喜欢这个。”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江消搓了搓有些发僵的手指,“蔡,你怕不怕死?”
蔡央决嚼着糯米,好像不大明白她的意思:“自打出现那枚石敢当之后你就总是忧心忡忡的,小神婆,那东西真的很厉害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消道,“只是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像是你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在对方的掌控里面,X市到底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呢?我根本没什么救世济民的心思,只是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挺不爽的。”
“该找上门来的东西总会自己找上门,”蔡央决无所谓道,“你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我以为都做到你这种能够卜天算命程度的人世界上都不会再有什么多余的烦恼了。”
“卜天算命哪里有这么神,”江消叹气,“到头来神调门也不过是在为人鬼打工罢了。赚点小钱贴补家用。”
“你这也太妄自菲薄了,”蔡央决摇了摇头,“神调一家能通神鬼,光是这一点就已经秒杀太多靠驱邪吃饭的行当了。算了,这些就不用再谈了,就算真的有人想要杀你,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真的动手。”
“你在某方面还真是让人安全感十足,”江消笑了,“这点倒是比那个凡人小跟班强多了。”
“说到班长,我真的很好奇,”蔡央决道,“班长是个好人没错,但是小神婆,把一个凡人牵扯到我们的行当里,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他看起来也没什么灵骨,各方面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嘛,就是单纯的一时兴起了,”江消想了想,“或许也是一场布局?具体要怎么猜,就看你自己了。”
“有时候我总觉得是不是神调门里的人经常跟鬼神打交道,搞得自己身上的人性也淡薄了,”蔡央决道,“感觉小神婆你身上的神性倒是更强一些,江家这代遇到你,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是吗,”江消淡淡道,“也或许说是他们遇到的是我,才是世界万幸中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