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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刺风山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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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荣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忙道:“殿下何必说这些话,如今这事儿实在棘手……”

郁微正色道:“事情出在曲平,你也在曲平,为何事事都想着上奏?如今内阁中是人是鬼,我们分不清,父皇他也是分不清的。他要你们来此,不就是让你行事自行裁度么?”

好似一瞬的醍醐灌顶,混沌模糊的一切都在这一句话中被挑开了关窍。

他处处顾及着功臣良将的苦心,不敢行事过激,甚至畏缩不前。

可他忘了,这不仅是丝绸之案,更有可能是一桩谋逆之案!

出手畏缩,换来的就只会是大厦倾覆。

郁微最后的声音很轻:“锦衣卫为谁效命,应当做什么,图的是什么,杨指挥使要掂量清楚。”

杨荣道:“我自然明白,如今没有头绪,干耗着总归也不好。”

“那我送你一个头绪。”

郁微把鸟笼挂好,转过身来看他,“能进出大狱的是江家人,可姓江的却不止有江奉理和江砚行。”

杨荣一怔:“您是说江明璋?在京没搅出风浪,回了曲平也是赋闲。他都辞官养病了,在江府哪里还有这滔天的能耐?”

郁微道:“他有没有杀了薛逢的能耐我不知道,可正如你所言,他如今辞官赋闲家中,若是查他应当会更方便。还有他那个学生,尤要留心。”

“是。”

因着冬雨的缘故,天格外昏暗。还未到酉时府中便掌了灯。

院门被推开,挤进一丝风灯的光,倏然映亮了半个庭院。

脚步声停在门前,含混着雨声,让人险些以为是错觉。直到郁微回头,对上了江砚行的目光。

两人一时默然。

搁下风灯,收了伞,江砚行这才开口:“明日再走罢?至少等雨停。”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江砚行却说:“你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对么?”

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郁微想好的措辞卡在喉咙里竟说不出口了。分明二人已经不是能好好交谈的关系了,可江砚行忽然表露的柔软却让她讶异。

这根本不像他会说的话。

她在廊下的石阶处坐下:“急。在这多待一日我都难受。”

身边忽然靠近一丝冷香,郁微这才偏头看过去,发觉江砚行竟也坐在了她的肩侧。

两人抵肩而坐,疏离中还掺着似有若无的熟悉之感。

郁微看他,觉得好笑:“江大人这是做什么?”

江砚行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没答她的话,只道了句:“连州境况很难吧?如若不然,你不会愿意亲自来曲平的。”

倒很有自知之明。

兴许是快要离开了,郁微也放下了一些芥蒂,闲聊般说:“年初的时候户部往连州拨了三百万两做军费。但磕磕绊绊,真落到崔纭手中,只剩下一百七十万两。”

郁微百无聊赖地折着一根草的茎,在指腹捻着,像是在讲玩笑话一般说起这些沉重之事。

连州焦头烂额,朝廷也是焦头烂额的。可竟然有人在这种时候贪墨,中饱私囊。

江砚行问:“你是公主,不能直接与陛下说么?”

“你真把公主当什么厉害身份了?”

郁微被他这话问得发笑,“我就是个摆着好看,父皇不得不养的没用之人。连州粮草不够,军械不足,这账报了京去就石沉大海。”

加之这些银子早已核算清楚,真到了皇帝跟前,也根本说不清。届时工部倒打一耙,说用工和用料都对得上账,贪墨的是崔纭,那可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郁微的眼底拢着一抹冷静,抬眼看向江砚行:“这批丝是连州最后的生机了。他们截的根本不是丝。他们截的,是崔纭的命……我的命。”

仰头看上弦月,郁微轻笑道:“命掌在旁人手中的滋味,可真不好。”

在这一瞬,江砚行向来麻木的心有轻微的发酸。

过去的阿微不会如此。

那时的她浑身带血地从青烈人手中逃出来,像是刺风山中被人误伤了的雏鹰,是盘旋在姜关的风。

他说要陪她,最后却不得不食言,亲手把她送进囚笼。

而如今,她已对他全然失望。

江砚行轻抬手摘去落在她发顶的枯叶,柔软丝滑的广袖触上她的后脖颈。

微凉的触感让郁微下意识避开了。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郁微就低头继续折那根草了。

“江砚行,世道不公。”

江砚行呼吸轻滞,侧目看她,却见她身披细碎的风灯残影,秀丽而不脆弱。

她说:“我尚是阿微之时,亲眼得见他们的生死,我痛苦,却无能为力。如今我是宜华了,食朝廷之禄,做大辰的公主,难道不应该回到当年的刺风山,救他们出来么?”

当年江砚行信守承诺,亲自带兵前去救那些被俘百姓。

山势复杂,有内奸里应外合,曲平军再次遭受伏击,最后也没有成功。

数日后青烈部撤兵回返,带不走的那些俘虏全都死在了弯刀之下。

这场败仗也是郁微心口的一根刺,扎得她夜夜难眠。而如今她不惜冒着危险也要回来查这桩案子,亦是为了日后可以不再有枉死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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