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训结束又过了九点,白也一如既往的厚脸皮粘着倪肃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见唐森也在倪肃的房间里,正和叶星海两个人趴在床头,抱着个平板电脑窸窸窣窣的研究着什么,具体的研究内容倪肃是不了解,但以这俩小屁孩的尿性和半生不熟的自觉性,是绝对不会研究自己的排球技术就对了。
“咳咳!嘛呢你俩?”
倪肃清了清嗓子,也没打算管俩小孩,毕竟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生活在集体环境里都有权掌控自己的人身自由。
“嘿嘿,倪哥,晚上好,我一猜白也就得跟你回来,我一人呆屋里太无聊,就来找星海玩了。”
唐森笑得一脸缺心眼儿中夹杂着单纯,今天下午技术训练打对抗的时候,唐森和叶星海这俩孩子因为“第二下起球谁来做调整”这件事儿总是不主动开口讲话,以至于不是眼巴巴的让球落地就是没头苍蝇似的闷头撞到一块儿,被老葛批评了好几回都没效果,葛大业一恼火就把俩孩子都给罚了,下了课一人二百个滚翻,累得人仰马翻的,所以倪肃就没忍心再让他们两个今晚陪着白也去夜训。
倪肃拍了拍唐森的脑袋:“是吗?看来你挺了解他啊,那就赶紧把他领走吧。”
唐森咽了咽口水,扭头瞥了一眼正眯着眼睛瞪着自己的好室友,旋即摆摆手:“不不不,倪哥你别吃醋,我不是了解白也,我是习惯了……他、他平时的日常作息就是这样……”
“我吃你妹的醋!”倪肃差点把鞋底子掏出来对着唐森的脑门儿敲过去。
叶星海这孩子识时务,知道惹不起倪肃更惹不起白也,赶紧把唐森的脑瓜子掰回来:“哎倪哥你俩是不是得研究技术录像啊?放心哈,我跟唐森戴耳机,绝对不吵到你俩!”
说罢,俩人一人扣上了一个降噪大耳机,直接把倪肃和白也给隔绝在了世界之外。
倪肃摇摇头,无奈也懒得跟俩孩子磨叽,扭头看了一眼白也:“你先去洗个澡吧,身上出那么多汗。”
“好,倪哥,我很快。”
白也应了一句,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倪肃的胳膊,这才转身往浴室里走去。
“不用着急……”倪肃对于白也那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似乎没放在心上,“对了!你浴巾呢?”
“啊?”白也回过头。
“啊什么啊?你丫又想用我浴巾是吧?我告诉你没戏昂,要么回屋拿自己浴巾去,要么就用叶星海的!”
见白也的神情一滞,倪肃就知道这兔崽子没憋好屁,上回用他浴巾的事儿还没找他算账,还想给他来第二回?做梦去吧!
白也:“知道了倪哥。”
倪肃:“你知道什么了啊?”
白也:“我用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倪肃见白也没拿浴巾,不禁疑惑。
“我在你屋的浴室里放了一条。”白也定定的说着,脸上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好像这屋就应该多他一个人加进来生活才够味。
“啊?”
这次轮到倪肃瞠目,他跟进了浴室,果不其然在晾浴巾的架子上多出了一条,那条浴巾是白色的,倪肃的浴巾是黑色的,两个浴巾是一个运动品牌的款式,上边的图案也一模一样,悬挂的位置还紧紧挨着,活脱脱像是情侣款似的。
“你TM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啊?谁让你挂的?”倪肃有点生气的上前把白也的浴巾拽下来,漂亮的杏眼闪烁着质问。
“因为总是夜训到很晚,澡堂没热水就只能来你这里洗澡,为了方便,我就把浴巾放在你这里了。”
白也的语气冷静中又夹带着委屈,像是温水一样,让倪肃想暴走都找不出一个发火的理由,他倪肃最不爱跟别人讲道理,他讨厌矫情,看不顺眼了就直接开麦,可每次在白也面前,他仿佛就失去了骂街这项技能,又或者白也能治他,让他像是每一脚都踢到棉花上,明明错的是白也,明知故犯的更是白也,可即便白也每一次都诚恳道歉,倪肃的心里却还是憋屈的不行。
“这……不是、你可以放,但你放之前得让我知道吧?你说都不说一声,就私自进别人宿舍,是不是不太道德?”倪肃觉得自己不能在口头上落了下风,既然来不了硬的,那就给丫来一道德绑架!这回看他怎么圆!
“抱歉啊倪哥,我之前想跟你说的,但我把浴巾拿过来那天你正好不在房间里,我就跟星海说了。”白也垂下头,又是那副失落的萨摩耶耷拉着大白耳朵的委屈样儿,“我确实应该跟你说的,毕竟这屋子也不是只有星海一个人住,你又是老队员,我这么做容易让你以为我不尊重你似的,对不起啊倪哥,你要是特别介意的话,我就把浴巾拿回去吧,是我不好。”
“哎哎哎!”见白也真要伸手拿浴巾,倪肃脑袋里的CPU都要烧干了,“我不是介意,算了,既然你跟小叶子说了那就算了,这屋子也不光我一人住,而且就多一个人洗澡的事儿,没什么好介意的。”
闻言,白也笑得如沐春风:“嗯,谢谢倪哥,以后我有什么事情肯定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你要是不在房间,我就发微信给你。”
“嗯,别废话了,赶紧洗澡!”
说罢,倪肃转身出去把浴室的门关上,门内很快想起了冲澡的水声,倪肃扭头看了看在床上扣着大耳机捣鼓平板电脑的叶星海和唐森,后知后觉怎么总觉得自己又被坑了,但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这……这怎么他倪肃就又成了理亏的那个了?怎么就又成他妥协了?这不对啊!完全不对!太不对了啊!
可到底哪不对啊?为什么啊?
也就五六分钟的功夫,白也就洗完了澡,光着膀子,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倪肃正抱着平板电脑,懒散的靠在床上,黝黑的眼珠子紧盯屏幕里的传球集锦,白也的动作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影响力,白也的个子很高,以至于上手传球的时候,手也会拿得很高,再加上白也习惯提前将手举过额头等球,所以传出的球大多是平着或者向下走,这一点作为二传来说是非常有优势的,球速快,但缺点是有的时候白也传出的球会很贼,下落快,没有球头;与其相比,倪肃这一点就把控的张弛有度,倪肃的个子不如白也高,球大多由下往上推,速度会稍缓慢,不及白也有速度,但倪肃的球有充分的球头,且有内劲,不会令攻手有突兀且来不及的感觉,正常情况下,倪肃能够适应得了各种打法的攻手,但白也却难以适应,所以白也的技术动作如果改好了,他将会成为国内最顶尖且独树一帜的高快兼备的二传手,可反之如果改不好动作,那么白也的排球生涯很有可能永无进步,只能停留在国内二三流的水准,即便葛大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用心培养,他自己本人不开窍也于事无补。
倪肃咂咂嘴,觉得这录像看着没劲,就随手从盒子里抽出了根烟叼在嘴上,正翻找着打火机,结果浴室的门一响,倪肃一抬头就望见灯光下白也那明晃晃的大白肌肉,沟壑分明、曲线动人,不胖也不瘦,没有一丁点儿多余的赘肉,那冷白皮借着屋子里白光灯一照,锃光瓦亮的,差点没把倪肃的眼睛给晃瞎。
“你TM——”
“倪哥,给我找件衣服穿吧。”
不等倪肃开麦,就被白也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倪肃都被气笑了:“你还真把我这儿当你自己家了?”
闻言,白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造型,好笑道:“没关系,我就这么着呆着也行。”
“行个屁!”倪肃从柜子里随手抽了件运动背心丢到了白也的脑袋上。
白也慢悠悠的从脑袋上拿下那件运动背心,洗的还挺香的,就是有点褪色了,这件运动背心应该也算是倪肃衣柜里训练服中的老古董了,想到这,白也把运动背心穿在身上,还挺有成就感的,虽然这背心的尺码穿在他身上有点紧巴。
“之前全国联赛的录像我都看完了,你的分配球集锦我也看过了,你过来我给你讲讲,有几个问题,其实老葛也跟你说过,但你没改过来……”正说着,倪肃就眼瞅着白也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旁边,紧挨着自己挤在那张单人床上,屋子里打着充足的暖气,倪肃也只穿了一件小短袖,白也更是赤着胳膊,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来了个贴贴,同性之间的肌肤触碰令倪肃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踹了白也小腿一下,没好气道:“坐椅子上去。”
“那我就看不见录像了。”白也没动弹。
倪肃:“拿着Ipad坐椅子上去!”
白也:“那你就看不见了啊。”
“你丫过不过去?”倪肃不耐烦的把平板往旁边的写字台上一拍,“不过去就滚你自己屋里看去。”
“哦。”白也见倪肃脸色不佳,便知趣的挪着屁股,磨磨唧唧的坐到了椅子上,拿起写字台上的平板。
治倪肃这种嘴硬心软的主儿,他有一百个招式,每一招都不急于一时。
倪肃也不磨叽,只想赶紧讲完赶紧把这小兔崽子打发走,便把刚刚因为看白也光膀子从嘴里掉下来还没点燃的烟又拿起来叼在嘴上,一边找打火机一边说:“你联赛那几场球其实问题很明显,没什么好讲的,老葛让你尽量先打出第一点,再利用网长牵扯对方的副攻,为的是给咱们的边攻晃出一对一,不过你那会儿在场上脑子都是懵的,跟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的确,去年的联赛是白也在一线队的首秀,身为第一次打主力的年轻队员,又是这么至关重要的全国顶级联赛,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谓“第一点”的意思就是副攻的快攻战术,但那个时候的白也别说传副攻了,就连最基本的四号位高球都传不出个个稳定的效果,再加上一紧张,大脑思路开始混沌,人就会变得胆怯、患得患失……
由于副攻的战术繁多复杂,白也因为担心配合不上而出现过多不必要的失误,就干脆放弃了第一点,下意识的追寻最保险的战术,以至于八进四的那场关键比赛,白也几乎到了最后两三局是没头没脑的追着核心进攻人宋言和传,最终的结果就是宋言和一个人拿了30多分,却依旧难救主,无法帮助队伍取得比赛的胜利。
“你关键分追关键人传的思路是对的,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不调动其他攻手。”倪肃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打火机,干脆把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宋言和的确是咱们队的核心进攻人,但他不是神,他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得分率,况且你那场比赛给他传的球十个里八个都是大调整,拢共四局球,宋言和一个人拿了30多分,光他一个人就拿了一局多的比分,可我们还是输得稀里哗啦,这就说明了问题所在……嘿我打火机去哪了,我明明记得就搁边上了……”
“倪哥,你说得对,但你能不能专心一点?”白也皱着眉看着倪肃四下张望着找打火机的样子,有些不开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