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顾井仪带颂祺挑选卧室,说:“知道你习惯安静,夏痣太闹腾了,我想你比较适合住单间。”
隔壁开着窗,夏痣正好听见了,心里马上扭扭的。蹑手蹑脚缩到门边,夏痣合上门就找可昕去了。
顾井仪带颂祺参览四层的画室,好大的一间。
她扶着门框,隔出距离,视线平齐他的肩线,望出去,有画架,有书台,有展柜,有冰咖啡机器。守望的距离。画室喷出淡淡的年代的色香味。
他张望她,她着迷了。
顾井仪问:“怎样?”
颂祺想了想,走近:“我觉得摆盆植物会更好。”
顾井仪指指书架:“不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书?”
颂祺说:“我想先看看你的画。”
看得出他很欢喜。顾井仪倒当真搬出一幅给她瞧。鉴赏类的专有名词她不懂,手指在空气里划了划,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像韦尔斯《未来世界》里静止的光和静止的影子。”
他又是惊喜,接下去:“海水无浪,山岗无颜色,世界归于洪荒。”
两人都笑了。顾井仪又问知道印象派吗?
颂祺知道光和色是印象派基本的绘画语言。谈到最喜欢的画家,他说莫奈。
夏痣约可昕一起去逛街,可昕马上应了,说叫上颂祺一起吧。夏痣摸上楼,上去了一会儿,又影绰绰下来了,把可昕等得不耐烦。
夏痣下来时讲了:“颂祺和顾井仪在一起呢,实在是走不开。”
可昕见她神色有异,心想:走不开就走不开,干嘛还让人等你那么久?
夏痣挽上可昕,搭上轻松的神气:“好啦,我们两个人也可以啊。”
可昕生有骨感的一张脸,眉毛眼睛细黑,及肩的头发在阳光里炼出金沙的质地,很少穿裙子。她不大喜欢夏痣这占有性的小动作,作不经意洒了手出来。
夏痣很闲适地问:“你和方展年在一起多久了?”可昕数了数,回答五月初在一起的,近三个月了。
夏痣深而沉地应了一句,简直像发自脏腑出来的。她心想:就知道方展年靠不住,才追我多久,这么快就找下杨可昕了。落寞是落寞,夏痣观望可昕,她半是原宥,是慈悲;总之胜利的要是她自己。
两人一起走在街上,太阳像新剥的橙子。可昕用很明快的调子说起跟方展年的种种,说他第一次和她约会,他像日剧里的男生,明明很毛燥,偏抑扬顿挫地来了句:“我们去吃卜甲卜甲。”
可昕惊呆了:“是呷哺呷哺吧大哥。你要能在地图上把这店打出来我直播吃翔。”
他连告白都不正经相,从哪里摘来一句:“你的脸好大,像平原缅邈,山河浩荡。”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昕不需要会说话的男生,能把话说有趣的人真的很少。
夏痣表示动容,问:“嗯...你觉得顾井仪怎样?”
可昕看夏痣一眼,说:“很帅啊,但我觉得这种男生很难追。今天吃饭跟他坐一起的女生——颂祺,是他女朋友?”
夏痣摇头说不清楚,“好像顾井仪在追她,现在都没追上。追了也有三个月了吧。”
“不会吧。”可昕锁紧了眉:“不愿意还和人家来京都?”她不大待见这种女生,差点说出口。
“是啊。”夏痣作失言状:“可能是没安全感吧,顾井仪那样精彩的人!我和他朋友十年,还没见他这样受挫。”
可昕追问:“受挫?”
夏痣推说不清楚,“两人经常忽然就不说话了,顾井仪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出声来:“我更是云里雾里了。男生就是这样,有了心怡的女生就把老朋友闪得远远的。”
可昕分明见她有凄怆之色,张张嘴没说什么。夏痣指了家奶茶店问可昕,“要不要喝奶茶?”一路谈笑风生进去。
回家路上她们互加了微信。可昕觉得夏痣是很好的女生,因为她自己不是一个兼容的人。那段时间她们热衷于分享,从笑料到ins上的外娱练习生,从游戏到穿搭,从珍珠奶茶到餐厅。夏痣最常出入的那家舞社可昕也去过几次,当然这些都是自然而熟流的事,女生之间一旦共享秘密,关系就能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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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夏痣和舞蹈社成员赴剧场演出,可昕邀大家同去。颂祺自然也说好,好字刚出口,可昕就把目光切割在颂祺脸上,冰凉的金属器械的味道。
颂祺马上想到有几次夏痣找上她,说三个女生一起,那不过是客套。那时夏痣和可昕已经有相当程度了,颂祺又多半时间和顾井仪在画廊兜转,且感情都具有排他性,颂祺当然是婉拒。本来也一开始也没打算跟可昕交往,可这微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井仪说他其实不大想去,因为已经看过几次了。
方展年笑他:“装样。”
顾井仪损他:“合着你精着眼看呢?你就知道看大腿。”
方展年怕可昕听见,憋闷、恨恨地说:“等你和颂祺——你再说这话也不迟。”
颂祺忽然被提名,由耳到腮粉红粉红起来。
顾井仪盯住方展年,撇唇语说:“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