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条被夺走的性命，在愿楚甯的脑海里哭嚎，为何上天如此无情？为何世间诸多苦难，注定无法让所有人幸福？为何如此痛苦，人类还要如此努力活着，去追求那渺茫，甚至虚无的生命之道？

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佛家说的苦痛，全因无可避免而起，因为执着，因为无常，所以痛苦，所以无法幸福。

愿楚甯心底的恐惧争先恐后地冒出，她过往经历过的不甘，她的失望与挫折，她的不安，所有的负面情绪像是刻进了灵魂，怎么样都摆脱不掉，只能不停的被折磨，被按进绝望的深渊中无法呼吸，处在永恒痛苦的无尽黑洞中。

这是第一次，愿楚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看见了战争，看见父母哥哥们老死，看见屠筝、唐疏懿等人战死，看见青灵阁殒落，看见整个修真界化为乌有，也看见整个宇宙寂灭。

最后，愿楚甯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死亡。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能够想起死亡前的事情。虽然只是死亡前的一刻，却是如此不可磨灭的椎心之痛。

她当时开着车，车上放着音乐，她正享受着人生难得的一刻平静。下一秒，一辆货车高速撞上她的车，她感觉自己撞上了车道旁的栅栏，她的豪车发出刺耳的金属刮声，失控的翻了半边。

当下她在想什么呢？

她看见了人生的跑马灯，一幕幕播着她过去的幸福日子。

犹如一场梦一样。

短暂清醒的一刻，愿楚甯意识到，所有的幸福，在无常前面，不过是梦幻泡影一场，只要上天想要，她的命从来不属于自己。

她当时的生活幸福吗？是的，相当幸福，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追求是什么，但她热爱生命。

正是因为幸福，她从未想过死亡。但死亡莅临时，她才发现，生死一直是相随的，活着的每一刻，都在被死亡追逐着。所有的幸福都建立在活着的前提，一旦人死亡了，所有意义便也随之消解。

生命是幸福的载体，而她的生命正在逝去。

愿楚甯看着自己在车子里扭曲变形的年轻身体，看着自己姣好的面容因疼痛与绝望而溃堤，更是看着自己的生命在不可抗力中逐渐流逝。

她的灵魂在哀号，与世间其他苦痛的灵魂无二，都是绝望凄惨的。所有发自肺腑的哭嚎，幻化成了这片永不磨灭、四荒八极的宇宙。

世界的的尽头就长这样吗？生命的本质便是如此吗？万物生灭，这是渺小的蝼蚁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使她再努力，世间仍无情的运转着，时间自然会带走她爱的人事物，她的努力什么都不是。

愿楚甯几近要承受不住这样现实的想法，痛苦的倒在地上，流着眼泪。

努力了半辈子，哀伤的事还是无法避免，她将会无止尽的经历获得与失去的过程，直到她的心化作盘石，不再为任何事物触动。

这就是宇宙最终的真理吗？理解世间的道理，看破红尘，追求涅盘之境，意味着再无七情六欲，随天地生灭而不喜悲吗？

只是这样，真的是她想要的吗？无喜无悲就是最终的幸福吗？

愿楚甯躺在地上，又哭又笑，竟是无法控管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一定是那瀑布有怪异，但是她什么都无法改变，被逼着经历了所有世间能经历的痛苦。

她的武道之心在过程中泯泯灭灭，在广袤的宇宙前面，她的坚持好像什么都不是。

好痛苦，想放弃，持续的痛苦，不如死亡的无痛无苦。

愿楚甯思绪混乱，太阳穴突突跳动，整个脑袋头疼欲裂，各种喜悲交杂的情绪几乎要冲的她精神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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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穷天极地的寰宇，时间失去了其意义。

也不知过了多久，愿楚甯终于从昏天暗地中解脱，此刻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眼神无光。

她躺在虚空之中，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一改悲苦，反而慢慢的疗愈她。

经历了世间的种种苦难，现在一丝温度，都能让她感到温暖。

愿楚甯眼神迷茫，望着远方灿烂的星河，好美啊。

她上辈子就特别喜欢看星星，总觉得正因为自己渺小，所以再大的苦难也都不算什么，放眼整个寰宇，她的苦痛也不过如一粒沙的大小，那么她还何须在意呢？

很奇怪的想法，却在此时拯救了她。

她静静的感受着寰宇的力量，慢慢从刚刚的冲击中解放。

突然，她的脑海中传来了一道声音，悠远有力，甚至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即使世事无常，妳仍能保持本心，怀抱希望，爱这个世界，心无旁鹜的追求自己的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