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初到殿下身边之时,曾有幸陪同殿下去过一次圣殿。那里廊庙巍峨,宝相庄严。殿下在殿中祭拜,我站在殿外花园里,百无聊赖抬头看天上的飞鸟。然后一名穿纱裙的笑容甜美的女祭司发现了我,她引着我走向偏殿,从一只檀木匣中取出一支白桦树皮削成的木签。那上面写着有关我命运的谶言。
谶言里说,我会成为帝国最锋利的尖刀。
我当时为了这句话感到兴奋与骄傲。殿下是帝国的太子,待他加冕之日,我会成为殿下最锋利的尖刀。
可是后来我失去了殿下,我们失去了殿下,帝国失去了殿下。我在那日,将原本一直贴身放着的那支白桦木签扔进了宫殿燃烧而形成的熊熊烈火之中。
“他们觉得我就是那把利刃?”我端起啤酒杯,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都柏放下手中的刀叉,“当时你得到的那句谶言早已经散布出去,更何况......当时殿下公然违背帝国法庭的判罚,那样强硬地把你带走了。”
我不再说话了,喉中有一股浓重的苦涩漫上来。
殿下当年将我带走,不是因为我是帝国最锋利的尖刀,而是因为他爱我。那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都柏意识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浅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
“没关系,”我很勉强地笑了一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食堂里响起货船即将再度起航的广播,都柏匆匆将餐盘上的最后两块牛排吃下了。
“总之,我只是顺路来给你提个醒,”都柏站起来,他凑近,用力拍拍我的肩膀,“他们原本已经放弃了找到你,但是现在因为新出现的谶言,他们又加大了搜捕的力度。”
“我得走了,保重!”都柏说完那番话,他向我挥手道别。
我从记忆中抽身而出,我闭上了嘴,很警惕地打量着曲腿坐在我身边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琥珀色眼睛里还带着笑,但是我却已经绷紧了肌肉,右手顺着腰侧往下,摸到了放在腿侧暗袋中的刀。
这个男人是菲利普或者拉斐尔家族派来搜捕我的人吗?
引诱我说出希尔矿场的核心信息,提起我后腰已经被洗掉的狮鹫兽纹身,来暗示我曾经的身份?
我确信我幽黑色的眼眸中掠过杀机,但是那个男人依然很放松地坐着,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猛兽。他是没有察觉出我的杀机,还是他已经布下了更为森严周密的罗网?
“讲完了吗?”男人问我。
“讲完了。”我点头。
“多谢!”男人站起来,然后他将自己手中的另一罐啤酒丢给我。
我接住啤酒,随着男人一起站起来,我面上的神情应该或多或少有些诧异。
我猜错了吗?这个男人并不是菲利普或者拉斐尔家族派来搜捕我的人?
男人冲着我微笑,他的琥珀色眼睛在星光辉映下显得更加迷人。
“很高兴认识你!”男人说道。男人的笑声很爽朗,我被他身上涌动的某种勃勃生机与昂扬向上所打动。于是我也回了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淡紫色的星团荧光勾勒出男人的轮廓,他向我伸出手,他问我是否可以知道我的名字。
我握住男人的手,犹豫了一下,说出我在进入第十七军团之前的名字,“李钧山。”
男人微笑,“塞巴斯蒂安·龙,大家都叫我龙。”
我怔怔松开男人的手,然后长久地愣在原地。
塞巴斯蒂安。那是我后腰纹身上第一个S所代表的单词。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颗子弹,它穿透整整三年的时间,几千光年的距离,在此时此刻精准射入我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