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们是兄弟,彼此之间没什么事情说不出口,没什么事情非得藏在心里。”
我的语调很冷,我知道此时我看着都柏的眼睛也很冷。
殿下曾经跟我说过,我生气的样子和我认真的样子很像,都让人心里一颤,不敢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因为我从没有对他生气过。我似乎也从来没有对都柏生气过。
“钧山......”都柏终于抬眸看向我的眼睛,“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这样的,但我......我也说不清楚。”
都柏的嗓音沙哑,我的一颗心像是被砂纸打磨过,马上就软下来,毛刺刺地疼。
“那就慢慢说,”我抬臂揽住都柏的肩膀,“愿意聊聊吗?我们已经有好久没好好聊过天了。”都柏点头,我们两个走到隼背后的阴影里,并肩坐下,坐在希尔矿场焦黑色的沥青地面上。
“钧山,”都柏唤我的名字,“你说,这场仗我们还要打多久?”
都柏仰头靠在隼的金属机身上,他看着夜空,眼中是一种疲惫的迷茫。
在看到都柏这个眼神的时候,我便了悟了一切。我感到难以言表的心疼与愧疚。我将他卷入了一场没有意义也没有尽头的战争,他很累,筋疲力竭,他不想再打仗,他不想再看着身边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消失。
都柏转头看着我,这一次轮到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对于他的问题,我没有答案。
“......对不起。”沉默良久,我最终只沙哑着说出这句没什么意义的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要战争。我也不喜欢受伤的滋味,我也不是生来就习惯疼痛,习惯没有麻药就把血淋淋的伤口缝上。我和第一集团军的同袍虽然才并肩作战了一个月,但是我已经熟知每个人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地活着,我希望泥土里不再浸满鲜血,而是开满鲜花。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我们就是活在这样一个身不由己的世界里。
“等过了这个冬天,”我努力露出一个微笑,“等过完这个冬天,我们就回家去。”
都柏眼中有星点光芒闪烁,那是一种名为希望的情绪在逐渐升腾。我强迫自己直视着都柏的眼睛,强迫自己清晰地感受愧疚一点点将我蚕食。我在说谎,我向都柏开出一张空头支票。这是种罪。虽然我自己也满怀期许,虽然我自己也期待着那张空头支票能够兑现。
“冬天结束我们就回家。再也不管这些该死的战争。我们只管好好经营我们的农场,只管忙开春的耕种,只管看着赛琳娜的宝宝长大。其余的事情都与我们无关。”我一口气说了很长的话,胸中的氧气全部都吐尽,我感到有些微的窒息。
都柏笑了,他点点头,对我说好。但是我知道我的谎言并不能骗过他,正如我的谎言也没办法欺骗我自己。
但是生活已经太艰难,我们需要一些谎言,一些美丽的谎言来自我欺骗。我们需要哪些幸福生活的吐尽暂时遮住我们的眼睛,帮我们挺过那些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残酷。人正在在阴沟里挣扎的时候最需要仰望月光。我们需要这些谎言,就如同我们需要酒精和尼古丁,还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