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舱中我们几乎没有怎么交谈。格里芬沉默地坐在舷窗边,龙看着仪表盘,我走到杂物间和都柏通话。
对于我之前的决定都柏显然感到头疼且苦恼。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好歹也要先和我们商量一下吧?”
“或者哪怕你已经做了决定,至少也要当面和我交代一下吧?你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让我们一头雾水去第七星区?”
“李钧山,”都柏很严肃地唤了我的名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事这么没有轻重了?”
我把通讯器贴在耳边,听着都柏数落,一个字也不落。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事这么没有轻重了?我在心中咀嚼都柏刚刚抛出的这个问题。是从三年前流亡开始的那个时候?还是从希尔矿场刺杀发生的那个时候?都柏说我没有轻重,那轻重又是什么?瞻前顾后就是轻重吗?有轻重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并不是说要反驳都柏,我只是单纯地疑惑。
最近发生了太多让我感到疑惑的事情。又或者就像艾迪说的那样,这并非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你在听吗?”通讯器那边都柏的声音变得更冷了一些。
“我在听。”我的声音低沉又含混,我感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对不起。”我向都柏道歉,但是却心不在焉。
“所以你们去第七星区了吗?见到昆汀他们了吗?”我伸手掐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都柏沉默了一下,那是他在强迫自己过滤掉个人情绪。
“我带着一部分人已经到了布尔拉普,我们见到了昆汀,但是做主的是另外一个叫‘兰’的男人。”
我努力回忆,然后想起龙在那场小型的非正式回忆中的确有提到“兰”这个名字。
“噢,这样。”我换了一边手拿通讯器。
“你们相处的还好吗?”我继续问,因为我发现我似乎已经找不到其他的话可以说了。
“我们和他们的做事风格不太一样,”都柏略沉吟了一下,“但他们起码不是坏人。”
“嗯,”我点点头,“拉斐尔家族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昨天电讯过我们一次,青野把我们计划的一部分告诉他们了。”都柏回应道。
“你们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正在返程的路上,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吧。”我说着下意识地回头,我看见船舱另一端靠在舷窗边上的格里芬。
“都柏,”我的声音变得更沉更低哑,像是酒心泡芙苦涩柔软的芯子,“你知道我找到谁了吗?”
“谁?”都柏的声音还是冷冷的,听不出半丝的波动。
“格里芬。”我深吸一口气,感到新房中一抽一抽的疼。
都柏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又开口。“代我向他问好。”
我和都柏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我走到舷窗边格里芬坐着的地方,蹲下,看着他。“都柏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格里芬回头淡淡扫了我一眼,然后便又转脸看着窗外的群星。
我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很知道自己自讨苦吃的活该,恹恹地走到副驾驶上坐下了。
我看着龙,眼睛里还残留着在格里芬处受伤的遗迹。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到锚点,等到了锚点,我们加满油,再跑一趟就到布尔拉普了。”
龙也转脸看向我,他的语调和神情都很温柔。我忍不住悄无声息往他所在的方向靠,很想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蹭一蹭。
“我看了下天气预报,今天锚点的天气不怎么好,等会儿降落的时候会有紊流,你可以先睡一觉。”龙向我伸出手,我几乎以为他就要捧住我的脸颊,但他最终只是帮我调正了椅背上的靠枕。我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老老实实坐好了,系上安全带。
龙转头也提醒了格里芬相同的话,格里芬走到我后面的位置上坐下。
安全带卡上卡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我闭上眼睛。然而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飞船突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失重感攫住我的心脏,将它狠狠向上拉。我睁开眼睛,下意识紧紧攥住座椅扶手。
龙猛地拉动操纵杆,他面上的表情难得的凝重。
“怎么了?”格里芬也坐起来,他探身向前看我们两个,有些紧张。
“有两艘飞船在跟着我们,它们应该是想把我们击......”龙的话音未落,我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一枚炮弹擦出红色的焰火冲着我们的舷窗飞过来。
龙再次猛拉操纵杆,我们的飞船急剧向上拉升,我胃里的江海隐隐有翻腾的趋势。
“你船上有舰载武器吗?”我伸手解开了将我束缚在椅子上的安全带。
“有,”龙在操纵飞船旋转躲避的时候回应我,“在靠近尾翼的地方!”
我顶着飞船加速时巨大的向心力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尾翼走,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那两艘船是他妈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大概是龙第一次听我骂脏话,因为他明显的停顿了一下才回应我。
“不像是路上跟着我们的,像是在锚点周围埋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