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闭嘴了!不许再讲话!”这两句话是对除了我和龙以外的人说的。
晚安。龙轻轻敲一下床板。
晚安。我也敲一下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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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铃是六点半打响的,我在铃声响完两遍之后已经换好衣服也洗漱完了。
没办法,这么多年在军营里养成的习惯已经刻入骨髓了。
我坐在床边系军靴的鞋带,龙刚刚从上铺跃下来。
“昨晚睡得好吗?”他蹲在地上仰头看我。他的卷发睡得有点乱糟糟的,我栓好鞋带之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嗯。”我点头。
“那就好。”他露出个笑,心满意足的模样。他在站起来的时候无限地贴近我,鼻尖蹭在我的衣领上。那是一个嗅闻的动作,他整个人懒洋洋的,好像一只大狗。
我的心跳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加快,我下意识地扫视过整个房间,几乎所有人都还躺在床上蒙头大睡,有几张床鼾声正盛。没人看见。
我抵着龙的肩膀把他推开。我们隔了三十公分的距离在昏昧的晨光中对望,我的眼神沉沉,有警告的意味。
龙满不在乎地咧嘴冲我笑。为了他这个笑容,我面上的严厉逐渐消解,然而就在我决定原谅他的冒失之时,他突然低头吻了我一下。
唇上掠过温暖柔软的触感,一颗心在同时受惊的蝴蝶一样振翅,我被吓了一跳,抬眼看他。
他冲我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转身去洗漱了,留下我一个人心慌意乱做贼一样地再次把室内环视一遍。
对面的床微晃,铁架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有人醒了。
我转头去看,是肖恩睡眼朦胧地撑着床板坐起来。
“这么早就起来了吗?”肖恩问我。
“嗯,我看了训练计划表,每天早上有例行的轻装十公里。”我回答。
“啊?”肖恩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我。
他又看看龙的床铺,发现那上面也已经没人了。
“拉斐尔家族和雇佣兵的精锐都不会管我们训练的,但如果你们想的话,”肖恩摆一摆手,又躺回去,“那就随便你们吧!”
我等龙洗漱完,然后一起出门去跑步。
训练场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清晨的寒风凛冽,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看了训练计划,那些计划其实设计的很好。”
最开始两圈是热身,我们跑得比较慢,所以还能有说话的功夫。
“可惜没有人愿意按照计划执行。”龙偏头看我。
“拉斐尔家族和军团的主力都没把他们当成是军人,他们自己也没把自己当成是军人。”我逐渐加快脚步,我感受着自己的呼吸逐渐急促,两肋像是生风。
“他们的确不是军人,他们只是想找个营生能喂饱自己。”龙很轻易地跟上来。
“钧山,在我长大的地方,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在你眼里他们可能颓废、堕怠、没有尊严、无可救药,但他们并非生来就是这样。他们......”龙的嗓音逐渐低下去,我回头看他,他的琥珀色眼眸深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挣扎的,破碎的,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见到这样的情绪。
“我知道的。”我觉得我该安慰他,就好像他从前曾无数次安慰我一样。如果语言显得太苍白贫乏,那就再加上肢体。我伸手用力揉一揉他的后颈。“我没有觉得他们颓废、堕怠、没有尊严、无可救药。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并不由我决定,而我怎么看待他们也并不重要。”
“但是我想知道你怎么看待我。”龙看着我。
他说话的时候从唇间溢出雾气,他的眼神沉郁,让我忍不住觉得惊讶。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透过这个男人身上的强悍与从容看见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动荡与不安。他想知道我怎么看待他。他在意我怎么看待他。
“我......”早晨的空气干冷,我的喉咙被扯得有点痛,踌躇良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话说出口。那双琥珀色眼睛依旧凝定在我身上,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
“我觉得你很好。”我用力闭一下眼睛,深呼吸,鼓足勇气。“我很喜欢你。”
我转头,看见有笑意在他的琥珀色眼瞳中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