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首先看见的是排成两列的花圈,静默地竖立在灵堂两旁,灵堂的布置稍显简洁,白色的挽联长长地垂挂而下。供台桌面上,摆放着各种祭祀品和水果,香炉中燃烧着香烛,烟雾缭绕,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共同簇拥着摆放在正中间的那张相片。
相片里的人像模样周正、平视前方,双目、嘴角其实都带着些开朗的笑意,只是落在了呈黑白色的遗像中,徒添悲伤。
宗钺一身黑西装,隐在人群之中,想起方才与长辈见面的场景。
周家只得这一独子,付诸宠爱却又严格教导,成长得如一块雕琢过的玉石,如今却是如此突兀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母悲戚过度,不能接受,此时已是病倒在床上,无法待客,也无法主事。周叔的情况看上去好一些,但仅仅是看上去罢了。
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头发已是花白,勉强支撑着出来接待来往的亲友,脸上的表情,如同七岁小二一笔一画胡乱地勾涂提拉,显露出沉痛的痛楚。
司家靖站在宗钺的身边,受灵堂内氛围的影响,深觉有些许伤感,看了一旁见过周父周母便一声不发的宗钺一眼,开口道:“哥,早上沐泽哥要陪你一起过来,你怎么硬是让他留在家里了。”
宗钺闻言轻轻抚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回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话说到一半,宗钺环顾过四周,不知为何,他似乎更能深刻的感应到,因为周明志的去世,灵堂里的这些人们身上所散发出的悲哀与痛苦,这些情绪萦绕在自己的周身,清晰地缓缓涌动着。
“不知为何,我总是有一些希望,他能暂时远离这样的场景,不过等到下葬的那天,他不来也不行了。”
此时,花店里绰有余暇的林沐泽缓缓包裹着手里的花束,正好想到清晨宗钺定要让他留在家中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对于宗钺的回答,司家靖张开口想再说些什么,话音却瞬时止住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特意佩戴的护身符,此时正缓缓地燃烧着。
对于其他人来说,屋里只是冷了一瞬便恢复了正常,许多人甚至都没有感受到这一变化,宗钺的身边,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魁梧,剑眉虎眼,周身的气质好似被上千年的岁月打磨过,但最终落成了暗暗的阴沉,数九寒冬的坚冰落在他的身上都要再冷三分。
宗钺偏头,一边打量一边防备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发现他的手心、虎口,都有厚厚的老茧。
“原来,我杀掉的是他的儿子。”
赵搏本欲现身便动手,但在看见周围的布置与面前的遗像时,首先涌上心头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滑稽可笑之感。
这算什么?他心里想: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吗?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自绝于梁上的素白身影。
只觉得可笑至极。
在他这片刻迟疑的时间里,司家靖行动了,他即刻取出一道符篆,咬破手指画上血印,一掌拍在赵搏身上,然后取出一根长香点燃,烟雾迅速弥漫,屋内前来吊唁的人均被笼罩在烟雾中,好像接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继而接连四散离去。
一切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眼看周明志的父亲也将随着人群离去。
被定住的赵搏行动了。
只见他周身瞬间涌出森冷的鬼火,将后背的符篆燃烧殆尽,然后身形移动,直向周正而去。
他的目标明确,但鬼火却漫延开来,并不在意会否沾染到其他人。
在他的身后,两道灵符追击而来,一道熄灭了他的森森鬼火,一道越过了他,立在了还未来得及走出灵堂的几人面前。
宗钺的指尖滴着鲜血,凌空绘制的符咒溢散着能量,护佑住了周正等人。司家靖身形摇摇欲坠,鬼火在消散前将他耗费心神催动的紫级符咒烧成了飞灰,损耗了他的气血。
宗钺就着指尖的血迹,隔空又是一道定身咒画成,将赵搏定在原地。
赵搏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的两位天师,目光落在了司家靖苍白的脸庞上,缓缓开口:“我认识你,你追踪了我三天,我也观察了你三天,你是个好孩子。”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为什么在这里?来为这个浪荡子吊唁吗?”
“你说的浪荡子,是指你杀死的这个青年吗?”宗钺抬起手,血迹在空中一笔一画勾勒,“如果你能在三天确定小靖的本性,想必这些人的记忆,也应该能让你确定,你杀死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符成,零碎的记忆呈现在赵搏的眼前。
周明志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