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刺目。
易浅眯起双眼,手背挡在脸前,只透过指缝望了眼湛蓝色的天。
眼皮充血般沉重地压在眼前,眼睫绞在一起……他从未这么困过。
“喂!别睡了!喂!喂!!!”
一道比乌鸦叫声(若真是乌鸦叫声,他反倒喜欢还来不及些)还难听的嘶哑吼声,凑近了在他耳边回荡。易浅毫不客气地一爪子挥过去,在罪魁祸首脸上留下了鲜红的三个指印。
一旁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易浅撑起上身,揉着被刺目的阳光伤害到的双眼,才定神瞧去。
是个不认识的人,发色火红,仔细观察的话,发间似乎掩藏着赤红色的羽翼。左眼带着眼罩,右眼则是过于明亮的金色。
易浅只看了他一眼就别开脸去——他被那只金色的眼球再次灼伤了眼睛。
“你是谁?”他开口时颇为心不在焉。四下张望片刻后,伸手将一米远外被成堆鱼群掩埋的宝剑挑在怀里。
只是这样还不够,少年抬头冲这会儿已收了笑的江赭示意:“有干净手帕吗?”
“有。”江赭从衣袖里掏出浸得湿漉漉的手帕,“你要这个干什么?”
易浅并未回应,只抬手勾了手帕,小心地擦拭着剑刃,转而对面前赌气的家伙道:“你是之前在巫山人市里负责主持的家伙。我记得你的声音。”
那人也不恼,甚至露出笑嘻嘻的样子,似乎易浅醒过来是他唯一看重的事,“当时你也在啊?哦,我记起来了,原来皕乌那小子就是在给你铺路啊。”
他露出夸张的笑容:“当时火太大,我没看清你的脸,但你和那个笼里的孩子的争吵可谓精彩至极!”
“毕竟那可是我最喜欢的‘兄弟反目’的戏码。”他微笑地凝着易浅,“我为你们难过。”
“……”易浅眉头紧锁,专心擦拭宝剑。他先前就是认出了这人的声音,才不想理会,未曾想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他和方知爆发争吵时,火势已经极为盛大,木偶几乎被烧尽了,究竟什么东西能活到那个时候?
他记得皕乌提过几句,巫山阴能形成那般阵仗,是因为有上古神兽的力量。而那神兽也是导致张家小少爷成为“鬼新娘”的罪魁祸首——莫非就是眼前这个人?
江赭适时地打断他们:“这是什么地方?”
“你是易浅对吧,记住,我名为十目。”十目发间的羽翼扬了扬,身体无需运功即浮了起来,睨视另外两人,“你们最好对我尊重点,凡人可没资格跟我平起平坐。”
易浅拭剑的手一顿,一旁的江赭脸色也不太好。
易浅反手握住剑柄,若有所思般开口:“皕乌就是和你做的交易?”
“是,怎么?”十目颇为蔑视地翘起二郎腿,隐匿于发间的羽毛微微张开。“你到底和他是何关系,他怎么这都告诉你……”
他的话语隐没在凌厉的剑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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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这就是……不、这比‘外强中干’还要糟……”
十目被数道剑形钉在地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狼狈样,特别是他隐于发间的羽翼,也被易浅的剑狠狠穿过。
尽管如此,却不见血迹。易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急于问,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皕乌现在在哪?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现在的情况该怎么结束?”易浅继续擦拭着他的剑,“这些都回答一下吧。”
江赭抢道:“先说怎么结束。”
十目:死了。无可奉告。我也不知道。
江赭:易浅,现在怎么办……你怎么还在擦你的剑?
易浅:似鬼秽物呜呜咽,如月长剑萧萧鸣。擦净了好送人上路。
开玩笑,这把剑可是要拿来捅/他自己的,沾了秽物的血、感染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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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不出解决手段,就只能了解现状,收集信息。
三人皆默。易浅抬眸扫视,觉得那亮如白昼的金色眸子过于闪眼,故而摘了十目的眼罩戴在右眼上,满意地盯着此刻暴露在阳光下的、那只空洞的左眼:“你说皕乌死了?他死在哪?”
“就在桥下的水里,不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吗?”遮羞布被强行揭开,十目试图闭上左眼。然而那片空洞的眼眶之上,眼皮松散的赘拉着,肌肉抽动了几下才勉强合上。
“……我把他推下去的?”易浅古怪地笑起来。
“你们两个缠斗,最后你把他推了下去……那场打斗挺精彩的。但你为什么把剑扔了?故意让着他吗……?”十目呆呆的看着他。
看得出来,十目对于战斗一窍不通。
易浅直起身,“画虎反类犬,独目可同瞎。你有一只眼睛,但你根本不会使用它。”
江赭:皕乌是谁……等等,你要去哪?
易浅:我去看看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死在了水里。
十目:等等!他死了、但他又没死……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死了,但他最后能活!
易浅回头凝视他,那目光让十目觉得恐怖。江赭其实更关心现状如何解决,但他直觉另外两人口中的“皕乌”也和此事有关,比起一无所知,他倾向于听下去。然而易浅迟迟不开口,江赭等不及,代替他问道: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