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战。
鬼物对于张家人来讲,算得上不堪一击。但架不住其无穷无尽。拖了太久,即便是久龄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举目远望,路边悬挂的灯笼将这些鬼物的面容映得绯红,本是指引人群的灯光如今倒成了漫漫长夜的一部分。鬼物还在屏障外推搡,其摩肩接踵之势,不知绵延多少里。
墨血嗜剑刃,□□染长街。满城是非人,此夜无软语。
“小少爷,大少爷还是联系不上!”涤风挡在久龄身后,将鬼物翻手斩杀。
屏障能阻碍的范围有限,仍有不少鬼物自狭隙涌入。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处空隙,他们只需斩杀鬼物后布置屏障,就能保证法会周围的安全。
“联系不上……我们就、自己解决!”久龄抬手擦尽溅落面颊的血污,“涤风,你我各带一队,在外面搜寻。”
“小少爷,外面太过凶险,你留在法会这边,我带队去就行……”
久龄不予理会,操纵剑身避开鬼物袭击,紧跟着一剑扫过其弱点,“闭嘴,跟我走!”
“不用去了。”
黑羽铺天盖地地涌来,仿佛是一场平地而起的风暴,让人一时瞧不出声音的来源。众人下意识护住双目,仅自指隙中望去,风眼正中隐隐约约显出几分白色,下一刻却又飞快地被乌色遮蔽。
“邪术?!”涤风惊嚷。
久龄苍眸微眯,汇聚灵气于剑身,他若有所觉:“是你?”
他不由抿唇,目光直直锁住风暴深处。
乌羽随风刺入黑压压成群的鬼物,正中要害,片刻间便射/杀大片。黑血溅落,新落之羽逐渐将倒下的尸体覆盖;羽根连着羽根,竟筑起一道鬼墙,如此层层覆盖下去,真正地将法会周围保护了起来。
而当羽风逐渐散去,那道苍白色的身影也如片羽飘落般立于道道白绫之上。
正是照顾易浅的那个怪人。
久龄只见过这人一面,正是在年节那几天。他因察觉家中几笔异常庞大的支出而严厉彻查了此事,无意中竟发现家人作恶。
得知此事后,他第一时间带人前往巫山救人,也就是那时,他在巫山凭空出现的庙中见到了此人和易浅。
若不是这人一直在为易浅输送真气,喂他水食,那混小子恐怕早就死了。所以即使这人对自己出言不逊,久龄也全部受着,一字不落、绝不反驳。
毕竟张家算得上趁人之危。
但此人究竟与易浅是何关系,久龄也不甚清楚。单看易浅的态度,似乎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久而久之,久龄也就自觉不在易浅面前提及这人了。
而今注视着那道曾有一面之缘的身影,久龄眉宇紧锁,数道念头霎时闪过:此人为何在此?他又为何使用邪术?莫非易浅真与此事有关?他真的要置张家于死地?
他曾几度坚信易浅的无辜、并为之不懈辩解;此刻现实却若当头一棒,要告诉他、指责他——你的判断、你的期望,全是徒劳。
他满腹困惑,他深感挫败,他已经因盲目乐观害整个巫山深陷险境;若是再次判断失误,他岂不是真要害得张家满门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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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袍将最后一阵羽风收入袖中,皕乌睨视众人,并不急于开口。
倒是涤风剑指半空,率先质问:“你为何在此?!”
“等等,涤风!”久龄按住涤风的剑,抬头与皕乌对视,“既然你杀灭了鬼物,我可否认为你和我们站在同一边?”
困惑和怀疑不过一瞬之念,他不想怀疑易浅,即便此人的法术与邪术极为相似,即便此人的黑羽让他联想到乌鸦。
直至此刻,久龄无比清楚得意识到,他对易浅其实一无所知。他所有的信任都毫无来由,连说服自己都困难,更别提说服他人。
他承认自己盲目信任、盲目乐观,就和其他人盲目地否认易浅一样。
但他就是确信,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真正和易浅相处过的人。更何况,他可是少有的好运气的家伙,他从不怀疑自己的感受。
或许是他的话语太过信任,以至于皕乌侧目瞧了他一会儿,才兀自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
久龄指尖微微使力,才压制住涤风意欲暴起的剑,其他人见状,虽然困惑,却也只是按兵不动。
“为了给易浅报仇吗?”久龄的目光渐露锋芒。
提及这个名字,周遭便微有异动。久龄不予理会,而皕乌也从这细微的变化中品出了几分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