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人呢？”
季少虞低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别墅。
想到什么，他走下楼，敲门后推开房间，见到了睡得四仰八叉的几人。
昨晚庆功宴，常理准了他们喝酒，果不其然，全喝趴下了。他也打算喝来着，但被凌一拦下了，说什么都不准他喝。
刚好，昨晚蓝蔚跑来找到做什么专访，今早便成了唯一一个醒着的人。
时针指向正午，陆陆续续有人醒了过来。
“早啊，小鱼。”
“早。”
季少虞做完无氧刚洗完澡，擦着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昨晚凌一也喝酒了吗？”
“凌队？”蒋奇思挠了挠头，“没有啊。”
季少虞哦了声，继续问：“那他怎么还没来吃东西，要不，你去看看？”
“啊？”
蒋奇思皱起眉，回答道：“他走啊。”
季少虞擦头发的手顿住，转过身，难以置信地重复道：“走了？”
“对啊。”蒋奇思从喝下大杯解酒汤，“昨晚走的。”
季少虞想起，凌一跟他讲过要去纽约的事，但那不是下周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好像是家里来电话，说他妈妈住院了，挺急的，收拾完东西就去机场了。”
蒋奇思话音刚落，季少虞就跑回了房间。
不一会儿，他穿戴整齐拿着手机急匆匆下楼，对还在发懵的蒋奇思道：
“奇思，你等会儿给邓东说一声，我去趟江城，这边让他看着点。”
“哦，好。”
蒋奇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诶，小鱼我给你一起走，我刚好明儿有考试！”
“行。”
雪白机翼划破云层，带着海风，降落江城。
七月末的江城，烈日肆无忌惮地炙烤着一切，似能听见玻璃细弱的呲呲声。
玻璃里侧，凌一坐在病床旁，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
“我就是拖地的时候摔了一跤，没大事。”周琼荣吃着苹果，反而宽慰起儿子，“没骨折，骨头没伤着。”
“骨挫伤，也是骨损伤。”
凌一洗净手和水果刀，将刀身一点点擦拭赶紧，收好。
“你不是还要去美国参加比赛吗？耽误你事儿不？”
“不耽误，过两天才走。”
凌一昨晚接到电话已是深夜，赶来医院更是凌晨。在看完病例确认无大碍后，他让周一还要上班的凌父回去了，自己留在医院照顾母亲。
沈建集团的私立医院，四人病房，环境不错。
凌父因在沈建工作还能拿到补贴和折扣，又搬出儿子压她，才让周琼荣同意住院。
“就这么点小病，回家休息也是一样的，还非得住院。你昨晚都没地方睡觉，我们今天就回家吧？”
凌一摇头：“过两天我走了怎么办？爸还要上班，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
周琼荣也知道说服不了他，没再聊这个
同病房的几个婶子，看了他们娘俩许久，搭话道：
“哎哟，你儿子才孝顺咧，那么晚都赶过来，一直陪着你，有福！”
周琼荣听到这话，自然开心，同样捧场地夸了对方的女儿。
俩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没一会儿，隔壁床的病人也加入了进来。
凌一默默听着，拿出手机，目光停留在某个头像，点进去，几秒后又退了出来。
这时，旁边的病床传来了一道年轻女声。
“我都说了，我是认识他！但他不一定认识我啊！”
“儿子？”周琼荣碰了碰他，“那小姑娘也是你同学，都是江大的，你认识不？”
凌一回头，见到了害羞得将头发别到耳后的女生。
他自然不认识，但依旧起身，颔首示意。
“你好凌一！”女生抬了抬手，“我叫小可，是江大新闻系的，跟你同一届。”
“你好。”
凌一重新坐了回去。
小可赶忙拿出手机，跟朋友继续大聊特聊碰见凌一的事儿。
【好友：这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友：你还犹豫什么？！】
【好友：主动点，顺便帮我问问季少虞的微信！】
算了，死就死！搭讪凌一失败才不丢人好吧！
她观察着凌一的动作，见到他拿起水壶，也赶忙提起。
“凌一，你要去接热水吗？我和你一起。”
凌一点点头，领着她往开水房走。
小可母亲见到这幕，扭头想跟周琼荣说什么，却不料，上一秒还在笑的人，此时却好像睡着了，她便也合上了嘴。
医院住院部走廊，人来人往。
小可跟在凌一身后，找了个话题：“昨天你们在滨大的比赛，学校食堂有播，我都看了，踢得很好！”
“谢谢。”
凌一排着队，礼貌又冷淡的回应。
“特别是第三个进球，我们都没想到季少虞会接到那个球，你传得真好。”
听到这个名字，凌一抬起头：“他的跑动一直都很出色，我知道他肯定能接到那个球。”
不是，我是在夸你啊哥们。
“对，季少虞也踢得很好！他那个任意球是怎么踢的啊，那个弧度好漂亮！”
“那叫电梯球。”
说到这个，凌一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侧过身跟她聊了起来。
二人边聊边排队，没发现有道人影从身旁的窗户一闪而过。
足球专业术语和高频词「小鱼」，听得她有些发懵，终于在接完水，往回走后，她拿出手机：
“凌一，可以加你吗？”
凌一本想拒绝，但想到她说自己的同学在校报，拍了很多比赛照片，还有些未公开的，便点头同意。
“好，那麻烦你把那些照片都发给我。”
“没问题！”
“177……”
忽然，她发现凌一不说话了，身体也像是僵住似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她顺着凌一的目光看去，在来来往往的走廊里，见到了季少虞。
季少虞双手抱胸，倚着墙，水洗蓝牛仔裤包裹的长腿随意叠着。戴了顶白色棒球帽，帽檐下白净漂亮的脸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露出浅浅梨涡。
黑色的眼睛很亮，丝毫没有被长长睫毛遮住，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此刻正看着与女孩交换联系方式的凌一。
小可也愣住了，看了眼身旁的凌一，又看向季少虞。
很快，随着季少虞站直身，朝着旁边的病房走去，凌一也快步、几乎是小跑着跟了过去。
病房里，周琼荣见到季少虞走进来，笑眯眯问他：“在开水房见到凌一了吗？”
“嗯，见到了，他挺忙的。”
季少虞笑了笑。
“小鱼！”
凌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季少虞嘴角本就不多的笑意，彻底消失。
坐在他面前的周琼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准备开口，病房里便走进了一大队医护人员，为首的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
“刚刚接到苏小姐电话，我就赶来了，还是慢了一步。哈哈！”中年男人快步走到季少虞身旁，伸出手，“我是本院的院长，鄙人姓张。”
“季少虞。”他站起身，同人握手，“这是我阿姨，麻烦了。”
“季公子哪里的话！”张院长抬手招来身后的医护，“这都是我们骨科科室的骨干，会全权负责周女士的治疗和康复工作，现在我们就帮周女士转到VIP病房。”
“嗯，谢谢。”
“这，小鱼啊，这怎么回事啊？”
季少虞看向完全不在状况内的周琼荣，笑道：“阿姨，你该早点让我知道你住院的事儿，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帮你安排。我们先换病房。”
周琼荣看向站在门口的凌一，见到他点头后，在护士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
住院部顶层的VIP病房，三室一厅的布局，除了病人住的房间，还有家属的客房和保姆间，跟周琼荣自己家一样大。
她躺在床上，等到人散得差不多，终于问了出来。
“小鱼，你认识这个张院长啊？”
“嗯？刚认识的。”
“那，他……”
见到周琼荣这个反应，季少虞也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这间医院是我大哥的医院，所以张院长认识我。”
“你大哥？”周琼荣看了眼凌一，“这医院不是沈建集团的吗？”
“对啊。”季少虞帮她倒了杯水，“我大哥叫沈回，额，按理说，他应该是我表哥，是我小姨的大儿子。”
周琼荣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还当人家是山里的穷小子，原来……哎，自家儿子再优秀，追不到这样家世出生的好孩子也正常。
见到她叹气，季少虞连忙问道：“阿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没事儿，来，小鱼坐。”
季少虞乖巧地坐了下来。
“小鱼，阿姨谢谢你的好心，但这……”
“阿姨，你都说了是我的好心了，就更不能辜负了！”季少虞倾身宽慰，“阿姨也对我很好啊，平安符我都待着呢！阿姨快点好起来，凌一去国外比赛也不用担心，我嘛，也能早点迟到阿姨做的蛋糕呀！”
“你这孩子，你想吃什么蛋糕吃不到啊？阿姨的，没你们家弄得好吃。”
“哪有，我都还没吃呢？”季少虞佯装生气地皱起眉，“阿姨不想给我做了吗？我很期待的！”
周琼荣被哄得嘴角就没下来过，连连点头，说等出院了一定给他做。
不一会儿，主任医师和护士走了进来，重新和她确认了治疗安排。VIP病房的好处之一，就是大部分治疗不用跑去治疗室，在房间就可以做。
时间会有些长，正巧季少虞也有事，便同她道别，说过两天再来看她。
临走前，他还抱了抱周琼荣，这让从儿子会走路后，就从不做亲密举动的周琼荣开心得不得了。
关上门，季少虞舒了口气。
甫一转身，他就见到了站在起居室中间的凌一。
凌一穿了条与短袖同色的黑色齐膝短裤，手里还拎着那个白色热水壶，直直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季少虞看了他一眼，大步从他身边走过。
“你怎么来了？”凌一握住他的手臂。
被冷气吹得冰凉的手臂碰上温热的掌心，很是舒服，但却让季少虞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
“打扰到你了是吧？”季少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刻薄，“放心，我只是来看阿姨，这就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凌一放下热水壶，换了只手拉住他。
“那你是什么意思？”季少虞挑了下眉，朝他靠近，“你现在也可以继续下楼，把你没说完的电话号码再跟那姑娘说一次。长得挺好看的，看上去也很喜欢你。”
凌一望着他，有许多话想说，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季少虞，又让他笨拙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少虞等得不耐烦，拂开他的手，冲出了房间。
他狂按着电梯按钮。
心里有火，是他跟自己发的火。
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的依依。
他抬起头，电梯紧闭的镜面电梯门映出他眼中的些许湿润。
在来江城的飞机上，蒋奇思看他有些紧张，一路上都在说各种俏皮话和八卦，什么江大偷猫贼，论坛直播锤渣男，凌队勇擒偷拍……
“等会儿，你说那个渣男的故事，我怎么听过？”季少虞打断他。
他的确听过，是依依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凌队给你说的吧？”
“不是啊。”季少虞摇头，又来了兴趣，“你怎么第一反应是凌一告诉我的？他不像是那种，会泡在论坛里面看八卦的人啊。哦，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没事！主要是，这事儿就是我告诉凌队的呀！”
蒋奇思说起那天的事。他去宿舍找姚望，碰巧凌一也在，还主动问了他八卦。
“哦，上次你问我，怎么看到你做慈善的新闻……”蒋奇思咬了口瓜，“也是那天，我在他们宿舍，从凌队电脑上看到的。”
季少虞脑袋里响起嗡的一声。
“同一天？”
“嗯，同一天，同一个时间。”
一瞬间，季少虞的耳膜像是被忽然捅开，声音放大数倍，飞机引擎声震耳欲聋。
叮——！
电梯开门。
季少虞走了进去，按完楼层，低着头靠在墙边。
电梯门缓缓合上，就在即将关闭的那一秒，一只手握住了门。*
依依的手，进来的却是凌一。
他看着凌一左右慌乱地扫视，在准备离开时，发现了站在角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