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理解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陈星野略为烦躁,他下意识将手机重新丢回到柜子里,可关上门后不到两分钟,他又认命一般地拿出手机,一字一字地打:「好的,明天见。」
就像已经输掉了上半场,过多停留在分数上的差异,总是沉浸于“输”这个字所带来的恐惧,并不能逆转比赛。唯一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打好后面的每一个球。
同理,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多说无益,不如痛痛快快接受。
陈星野不敢说自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运动员,但在放下包袱这块,他向来做得很好。当晚收拾行李,前两天撒谎的代价就已经被他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未来和徐行好好相处,不要给他添太多麻烦。
他不知道的是,主动联系上他,看起来细致入微的徐行,反而整晚都有些无措。
从酒吧回家的徐行没有半点睡意。他焦虑地在客房里转了好几圈,反复检查隐私物品有没有收好,那些经久不用的东西里,是否还存在着漏网之鱼。就连昨天刚刚请阿姨换过的床单,他也忍不住又拿吸尘器吸了一遍。
原本家是他可以卸下近乎严苛设计的唯一场所,但陈星野的出现,逼迫他不得不把范围再度收窄,从八十几平的两居室退步到不足二十平的主卧之中。更何况老房子的户型设计并不完美,整个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徐行怎么想都想不出一个可以完美和陈星野避开的方式。
带着此种忧虑而久久难以入睡的徐行,依旧还是在约定好的日子里,迎来了陈星野的电话。
出于礼貌,徐行原本想着提前去小区门口把人接进来。但刚放下电话不到一分钟,徐行一打开门,就在楼道内见到了陈星野的身影。和他说的一样,他的东西确实不多,仅仅只用了一个二十寸左右的箱子。
徐行给他准备好了拖鞋,趁他换鞋,主动把他箱子拎到了客房。
东西不重,但陈星野实在觉得徐行照顾人的方式有些过头。
他匆匆追上去道谢,同时也真诚地邀请徐行一起吃顿饭。
前几天来的路上,徐行主动提过,陈星野作为贺子今的同学,又还在勤工俭学,肯定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安心住着就行。
话是这么说,但陈星野脸皮也没这么厚。北京这个连阳光都明码标价的城市,徐行能在位置这么好的地段,给他让出一个不小的客卧。这份情谊,无论如何都不该是随随便便,可以和举手之劳一样对待的。
球馆是结课后再结算工资,所以陈星野现在只能先请徐行吃个饭,等工资到手之后,再按周边价格,把钱打给徐行。
奇怪的是,陈星野话都还没说完,只刚刚表露出了一起吃饭的意愿,徐行就像是踩到了奇怪的开关一般,连连笑着摆手:“哪能让你们年轻人请我吃饭呢。”
他几步退到门边,又说:“最近酒吧旺季有点儿忙,等过了这段时间,下周或者下下周,我再请你和小贺一起吃饭。”
没有问题。徐行说的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与之对应的微笑表情……任谁来看,都挑不出他半点错处。
可毫无缘由的,陈星野却觉得有些不适。
在他看似真实的理由中,陈星野感受不到半点真诚。那些客观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为了别人着想的话语,不过都是徐行为了搪塞自己而打造出的层层壁垒。
“对了,虽然只有一个卫生间,但你也不用太担心。就像我之前说的,酒吧关店一般比较晚,我基本都是凌晨三四点才回来,我们撞到一起的概率不会很高。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作息安排,不用考虑我。”
这是徐行刚刚才想出来的完美避让法则。
酒吧生意好的时候,他确实会多呆一会儿,给底下的人帮帮忙。但实际上,作为老板的徐行,还是在作息方面享受着一点特权。平常没什么事儿,到了一点左右,他也就放心地回家休息了。
如今为了避开陈星野,只有以酒吧当借口,调整自己的活动时间,才能不显突兀。
陈星野抿了抿嘴,没犹豫太久,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徐行,我们可以有话直说吗?”
徐行不明所以。
陈星野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口,看样子是早就猜到了徐行的反应,也不急,冷静地陈述:“你不想让贺子今失望,所以收留我过完这个暑假,我很感谢你。但你没必要为了避开我,把自己活成英国时区。”
他褐色的眼睛认真地望向徐行:“我向你保证,那次表白是我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之后肯定不会再有了。所以你还是按你自己舒服的步调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