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你同客人说这些干嘛?”舒云麟有些恼火地打断她。
“我叫唐老板评评理!”
闻夫人性子从来泼辣,哪里肯听丈夫的话,她又转过来继续道:“如今改朝换代,朝廷早铸了新钱①,被抓住用旧钱都要没官销毁,她送旧钱,能安什么好心?”
唐驰骛见躲不过这个话题,只好道:“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拿错了?”
“我家的大喜日子,如何错得?便不是故意也是不上心。我看呐,她不是有意咒我儿,就是家里少了教养。”闻桑转头看看丈夫。
唐驰骛趁她转身,赶紧用袖子擦擦脸上的唾沫星子。
不想闻桑又很快转过来,她看向唐驰骛,耳边一颗略有些发黄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荡。
“这样家庭教出来的女儿,你也敢请到自己的店里,也不怕她偷了店里的钱,或是带累了你的运势。”
唐驰骛只好赔笑道:“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
宴席结束,蕉鹿搀着烂醉的唐驰骛上了马车,帘子一放下,唐驰骛却睁开了眼睛,并无半点醉态。
“你跟我说那俞家老太公早年有恩于舒云麟,请俞娘子来做织娘,可以借此搭上舒云麟,怎的就没查出来如今两家早有不和?”
蕉鹿闻言就是一惊,忙伏地请罪:“这小的实在不知,请驰公责罚。”
“罢了,也得亏他们早有龃龉,否则我今日还进不了舒宅,”唐驰骛眯了眯眼,不耐地伸手揉揉太阳穴,“下次再出岔子,定不饶你。”
“谢驰公开恩,小的以后定然更加认真办差。”蕉鹿埋首道。
唐驰骛反手锤锤自己的后背,心中暗道,这小妖也忒没眼力见了,竟不知道帮忙揉揉肩,捶捶腿。
“驰公,适才宴间,我仔细观察了,这舒家夫妇只是普通凡人,并未看出他们有什么异常。这舒家当真同不距道有联系吗?”蕉鹿见唐驰骛不计较,这才小心翼翼问道。
“若能一眼就看出来,我何须费那么大力?”唐驰骛倚在马车壁上,随着马车晃动。
“可如今再无进展,咱们要怎么办呢?”
唐驰骛冷笑:“咱们查不出来,难道玄天城也查不出来吗?而今大司马已经被引过来了,咱们只管把线索往他手上递,不怕他不查。”
“可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司马,咱们的怀疑呢?”蕉鹿不解。
“你有真凭实据吗?你就告诉?回头让那位知道是我们告密的,还不知道要怎么死。可要是大司马自己查出来的......啧啧,那就有热闹看咯。”唐驰骛笑起来,嘴角却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那咱们要听闻夫人的话,赶走俞娘子吗?”蕉鹿问道。
“你说呢?”唐驰骛有些不满,这个小东西既不聪明,又胆小,要不是为了讨好大司马,他才懒得带在身边。
蕉鹿每每看见唐驰骛这个样子,都有些害怕,他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唯唯诺诺道:“看样子俞娘子同不距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既如此,让她远离争端也好。”
唐驰骛到底喝多了酒,此时酒意有些上涌,他懒得分说,只是挥挥手,示意蕉鹿自己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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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数百年不见,你怎的变成了这般样子?”
骨白被主君打发回朝彻沟,她心中对主君父子多有不舍,脚程便有些磨蹭,不想刚走到长安城外龙首原,便听到一个如同梦魇一般的声音。
布谷,那是她生前的名字,是连主君都不知道的名字,数百年来第一次被人叫出来,骨白却没有一丝欢喜,反而如坠冰窟。
她仓皇四顾,想要找到那出声的人,然而身旁却没有半个人影。
“曲魔,你就这般藏头露尾吗?”骨婆婆多少有些色厉内荏。
她这还真错怪了对方,原来自太阴师诛杀地辅星君,池连峰的肉身是真的死了。
可是身为不距道护道神,背后有不距道术法护持,身死魂不散,一遇契机便可再塑肉身。
契机,这不就来了吗?
在骨白看不到的地方,池连峰有些贪婪地看着她:“布谷,枉我对你情深义重,你却一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清风拂过骨白的发梢,宛若一只手替她挽起碎发,骨白顿时毛骨悚然,她猛然后退一步:“情深?你的情深就是把我剥皮抽骨制成傀儡?”
“谁让你当年不知好歹,区区一个牧羊女,竟敢拒绝侍奉神尊。”那把风始终萦绕着骨白左右,吹得她遍体生寒。
“再者说,你当年不过一介凡人,如果我不这样做,你又怎么能活到如今?布谷,你可知道我对你至今念念不忘,只可惜用你的皮制成的皮鼓,被那不周的混球一把火烧了。否则日日亵玩,倒可解相思之苦。”
池连峰声音转为旖旎,仿若真的深情无比。骨白却只觉汗毛倒竖。
“布谷,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原来多美呀,模样就像清晨的朝露一样纯洁,歌声就像布谷鸟儿一样婉转动人。”风拂过她的脸庞,吹起她的衣绦,好似情人的轻抚。
骨白却从脚到头都颤栗起来。
“你变回以前的样子给我看好不好?”池连峰的声音在骨白耳边呢喃。
“休想!”骨白脸色苍白,想要逃跑,肩膀却似被什么扣住了,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