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风水轮流转,石方巳现在看到石初程这个铁面无私的模样,就有些心慌,见此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周行。
就这么一个眼神,周大冢宰瞬间支棱起来了,他大马金刀往床边一坐:“今日就练到这里,大哥都累了,要睡会儿,你去做你的事情。”
“可是这一圈都没走完!”石初程寸步不让。
“如何没走完,没走完大哥是如何回到卧房的?”周行指鹿为马。
“明明是阿爹你帮他作弊!”
“你这小子光说别人,你小时候难道我没帮你作弊了?”一言既出,周行当即意识到自己失言,见石方巳已经狐疑地朝自己看来,又找补道,“什么作弊,小小年纪,学得跟个老夫子似的刻板,瞧把你阿耶累得。”
有周行和稀泥,这样的博弈里,石初程就从来没有赢过,小时候是如此,眼下依然是如此。
小夫子无可奈何,只好妥协,转而说道:“对了,俞阿翁......俞阿伯回来了,我想着下月过年,要不要正月间请俞、林两家一同来聚聚,顺便也算给俞阿伯接风。”
周行转头问石方巳:“大哥想热闹热闹吗?”
石方巳含笑颔首。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整个接风宴都是石初程在操持,周行是不管这些的,石方巳想管也管不了。
宴客那日,林遐的铺子没开张,她在店门口挂了个“东家有喜”的牌子,便拉着万钟,来给石初程打下手。
稍晚一点,俞家五口也来了。
下个月就要满六周岁的小筌儿,穿着一身林遐同款的短打,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开道。
三岁的小错儿因为早产的缘故,先天就羸弱了些,俞在渚同邹明安生怕养活不了,多有娇惯,当然是万万不能下地自己走路的,只顾趴在阿娘的怀里嘬手指。
俞在渚养了三年,身子骨总算也恢复了,抱着小错儿竟也不觉如何吃力。
甫一进了小院,邹明安见灶房忙得热火朝天的,便将襻膊一拴,也去帮忙了。
俞在渚一个人要盯两个娃,小的那个还好,文文静静的,就知道黏着阿娘。大的那个简直是个皮猴子,上蹿下跳,叫都叫不住。
这边众人还在寒暄,那边小筌儿就爬到了松树上,抓着枝丫荡秋千。
“俞无筌!我数三声,立刻,马上,给我下来!”俞风和脸色大变,站在树下张着胳膊,时刻准备接住可能失足的大孙女。
“我找松塔呢!”俞无筌挂在枝丫上一晃一晃的。
“大过年的,哪里来的松塔!赶紧下来。”俞风和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俞在渚抱着小错儿也跟了过来,见俞无筌爬这么高,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抖着声音道:“筌儿快下来,阿娘看着害怕。”
“阿娘别怕,我这就下来!”俞无筌听说,急忙抱着树干滑了下来,及至落在了地上,她才发现新衣裳上竟被树枝划了个口子,她摸着胸口上的破口,心疼地“呀”了一声。
“不要紧,阿娘回去给你补。”俞在渚腾出一只手,给女儿擦了把汗。
“慈母有败子,小不忍也[1]。瞧瞧你怎么惯的孩子,”俞风和看不过眼,啪的一下打在俞无筌的后背,拍得人孩子一个趔趄,“还有你,哪有跑到人家家里上树的!”
“你坏!你说我娘!你还打我!我不跟你好了!”俞无筌第一次挨打,气得掉头就跑。
当年俞风和离开的时候,她才两岁多,中间三年多祖孙俩不曾见过面,对孩子来说,感情到底有些疏离。
偏偏俞风和一回来就诸多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许。俞无筌心里早就憋了满腹的委屈,此时终于爆发出来了。
“小筌儿,还记得我吗?”周行蹲下来,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两颗松塔,引诱俞无筌。
俞无筌一见松塔,眼前一亮,立时扑过来,接过松塔,童音洪亮道:“周伯父!”
周行笑着逗她:“你叫我儿子小舅父,怎的能叫我伯父呢?”
这话当即难倒了俞无筌,她皱着眉,想不明白里面的缘故,以前不是都这么叫的吗?如何就变了?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松塔,露出了漏风的门牙。
石方巳在一旁含笑看着,此时也忍不住发声:“可还记得我吗?”
不出意外,俞无筌没听明白石方巳含糊的发音,可这也没耽误她的热情,她一见石方巳便叫道:“石伯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日的宴饮,石初程专门准备的高桌高椅,不是跪坐的席子矮几。主要还是为了方便石方巳。眼下他舒舒服服地靠坐在高椅上,后背还塞了一圈厚厚的垫子。
俞无筌也是许久没有见过石方巳了,乍然见到,有些激动,顺着石方巳的椅子就往上爬:“我想吃你买的甜皮鸭!你又去买好不好!”
周行看着只觉好玩儿,也未阻止。
俞在渚却吓得忙忙叫道:“筌儿,下来!不得如此无礼!”可惜她还抱着小错儿,一时竟腾不出手来抱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