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道:“禀告了,但是不知为何主上并不关心,只说她想杀几个就杀几个,这种小事无需告知他。”
萄红放轻了呼吸,忽然问道:“这件事,你告诉了李姑娘吗?”
“告诉李姑娘做甚?”白松不解,“李姑娘本就容易头疼,再给她讲这些残忍血腥的事,她头要疼得更厉害了。再者,春宴曾是她的贴身婢女,叫她知道春宴做了这些事,只怕心绪不宁啊。”
萄红却盯着他,道:“去告诉李姑娘。”
白松见她莫名执着,以为有什么内情他并不知晓,听了她的话,起身往李月参的房间走,走到门口又被一声唤住。
白松转身望着萄红,眼神带着关切。
萄红咬了咬嘴唇,挣扎半晌,还是问了出来:“我刚入府那段日子,常受人欺负,你又帮我求情又为我解困,是因为……我长得像春宴吗?”
白松眼神清澈,对她笑了笑,屋外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片毛绒绒来,温暖又柔和。
“不是呀,你虽与她长得像,可我觉得你们完全是不同的人,我还奇怪为什么有的人看到你会错认成春宴呢。我只是觉得你很好,不该受欺负,所以就想帮帮你。”
说完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为情,白松的脸颊染上了日光的温度,变得绯红又灼热起来,匆匆转过身趔趄了一下逃走了,留下眼带泪光的萄红,和房间里的一声轻啜。
李月参在听白松说起春宴的时候眉目间仍是一片温和,并未有什么头疼发作,只是那敲击着木桌的葱白的手指在他说完时停了下来,如蜻蜓落在荷叶上,静默一会起了身,竟是想过去看看。
白松怕她看到地上一摊摊的血会直接晕过去,皱着眉头劝道:“李姑娘,还是不去了罢,没必要沾上这些个是非,那地全是血气,小的怕冲撞了您。”
李月参脚步未停,推开门,声音清清冷冷:“我只是身弱,并非心怯,在沾染上药味之前,我已是满身的血气。”
白松闻言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李月参来到春宴住的地方,心里微叹,想着昨夜才从此地离开,起伏的心绪还未平定,唇上的热度还未消减,她就又来了。
门口换了个婢女,是个陌生的面孔,看到她却也不问来意,侧身恭敬地让出了路,只是把白松拦在了外头。
听白松与她争辩,李月参回头安抚道:“不必挂心,你先回去吧,我无碍。”
说罢,李月参顺着小径往前走,层层叠叠的枝叶掩映,遮住了她的视线,院落里的场景还未在她眼前铺展开,一丝血腥味先一步钻入她的鼻尖。
她神情未变,脚步略微快了些,于是那股萦绕着她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到最后她恍惚以为自己的发丝尖都在往下滴着血。
“求大人饶命啊……”
前头有人说话,惶然惊恐的求饶声中伴随着咚咚咚的砸地声,似是在奋力地磕头,肉.体与石板相撞,发出令人抽气的响声。
接着,响起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短促地说:
“念。”
李月参面色平静,脚步又快了几分,伸手拂开拦路的枝叶。
求饶之人抽泣着,语不成调:“婢冠梅青叫奴婢找来火炭,置于盆中,并令奴婢看着一炷香,是……是奴婢该死,偷偷以妖力护香,使之久燃不断,硬生生从一炷香拖到了两个时辰,可这都是梅青暗中授意,实非鄙之所愿啊,求大人饶了奴婢吧!”
“继续念,我说停了吗?”
“是……待婢女春宴因赤足踩火炭两个时辰而双脚溃烂难以行走后,婢冠梅青又下令不许奴婢去请医司,违者罚鞭刑,当主上问起春宴时,奴婢回复是她偷懒,将杂事都扔给了奴婢,使得主上不快,禁了春宴两个月的言……”
最后几个字几乎抖得不成样子,难以分辨。
李月参一滞,抬眸,终于看清了院落里跪着的求饶之人,和在她身后摩挲着长刀的春宴。
跪着的婢女两手颤颤地捧着一张纸,边上还有墨水,应是她自己写下来又被逼着念出来的。
等她念完最后一个字,春宴没有丝毫停顿,扬臂,挥刀,落下,倾泻的日光滑过刀面折射出一片冷冽的寒芒,烈烈的风声中,地上又多了一个头颅。
那头颅的神情还带着求饶时的慌乱和恐惧,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刻。
四周其他跪着的奴仆皆瑟瑟发抖,面露惊恐,绝望之色浮于脸上。
在李月参的目光中,春宴举着长刀,右脚踩着那人的无头尸体,笑得肆意又明快,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笑出来那般用力,身上大半都被血浇透,右边的脸也被溅上了一些,几乎与眼尾的一线红融在了一起,不分你我。
似是有所察觉,春宴偏了下头,与李月参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