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玮的手比花京院的要小一圈,她必须张开手指,才能完全握住他的手。花京院的手修长骨感,如精心雕琢的古罗马雕像一样完美。由于「绿色法皇」是远距离攻击的替身,他的手也因此不怎么受伤,但当他微微冷笑,当那双手遥遥指向某处时,「绿宝石水花」必定会击落埋伏在暗处的敌人。
那是一双战士的手。
花京院回握了她的手。他在给卫玮画海娜纹身的时候就知道,她指骨的关节不像普通人一样突出,而是随着她的每一记重拳变得扁平,长出了一层薄茧。她的拳头能打碎敌人的杀心,手自然不似她这个年龄的少女一样柔软,却和她本人一样温暖。
那也是一双战士的手。
一位战士放下了警惕,一位战士松开了拳头。两双爱人的手轻柔地握着彼此,是把前路交给对方的信任,和十万分的小心慎重。
卫玮食指在他的手背上点了点,花京院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就要踏下台阶了。
暂时失去视觉后,花京院不得不把记忆力用在了平时不会注意的一些东西上。比如现在,他就在心里暗暗数着台阶。他依稀记得,再下五格台阶,他们就会到达医院的底楼,而再过一扇门,他们就会抵达医院的花园,让下午的阳光洒在身上。他会在木凳上坐下,而卫玮会摘一些灌木和树的叶子,悄悄地溜到他身边,轻轻挠挠他的脸或脖子,然后在他抬手的时候把那一把清新放进他的手心。
“叮铃铃。。。”
他突然失去了平衡!
是那双温暖的手狠命地推开了他!
花京院摔下了台阶,耳边的风声停息之后,一双小手拉起了他,食指点了点他的手背,就拼命地朝下跑去。但很显然,他这个刚刚摔跤的人都能跟上,就说明小手的主人速度并不很快。后面的铃铛声阴魂不散地响着,他从脚步的声音听出,前面那个拉着他的人不仅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腿上好像还受了伤,步伐却丝毫不停,还是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前跑着。拉着他的手渐渐变低,在黑暗中七拐八拐,数次差点被衣服绊脚后,背后的铃铛声终于停了。在这个未知的地方停下后,花京院也终于慢慢理清了头绪。
刚刚,某个替身使者袭击了他们,让他们的身体变小了。或许是因为轻敌,那个替身使者居然没有追上他们,也幸亏那个女孩反应够快。。。
等等,拉着自己跑的人是谁?
明明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为什么自己就确信她是个女孩?
还有,自己所在的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冷冰冰的房间,究竟是什么地方?
尽管心里疑问不断,压低声音张嘴后,脱口而出的却不是他脑内盘旋的任何一个问题:
“你还好吗?”
他说的不是母语日语,而是很习惯地说起了英语,随即还伸出了手。
“真是奇怪啊,”花京院想着,“这个女孩应该是个我很熟悉的人,我知道她听不懂日语,还知道她现在无法开口说话,可是我为什么想不起她呢?或许我看她一眼就能想起来了吧。”
于是,他伸出手,刚要解开眼睛上的纱布,一双小却有力的手却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执拗地把他的手扳了下去。随即,一个发着抖的小身体扑到了他的怀里,他的脖颈处一片湿润,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那是个大约4,5岁的女孩,脸上好像还架着一副过大的眼镜,戳到了他的脸。经历了刚刚那些,她显然吓得不轻,偏偏喉咙还不能出声,此刻哭得一抽一抽,几乎要背过气去。花京院一边安抚她,一边用「绿色法皇」的触手试探地找她受伤的地方。她没有穿鞋,右脚后跟又粘又湿的,往上一摸,就摸到了她小腿上的一个长长的伤口。他立刻让法皇撕下了自己的一片衣服,想要给她包扎,却没想到那个女孩直接拿过了布料,抽抽嗒嗒地坐在了他身边,在他的手上写了几个字:
“谢谢哥哥,我自己来。”
她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给自己处理好了伤口,随后又靠在花京院身边无声地大哭起来,泪水和笔画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坏人,有枪,有斧子,头上有铃铛,丑,替身,影子,把我们变小,有斧子。”
“真是个危险的敌人,”8岁左右的花京院柔声安慰着5岁左右的卫玮,“你真是太厉害了,不仅把我及时推开,还带着伤,一路带着我逃到了这里。。。说起来,这是哪里啊?”
无人的楼梯间里,吊着一盏年久失修的灯,连接处的电线已经裸露在外,随着令人不安的“噼啪”声忽闪忽闪。瓷砖拼接处的水泥沟渠里缓慢地涌动着一些红色,冰冷老旧的白色瓷砖上,卫玮小小的血脚印潮湿粘稠,刺眼的红色断断续续地朝着最底层的房间蜿蜒,房间虚掩的大门上,白底红字的印着醒目的一个词——
“太平间。”
花京院感到那孩子软软的手指在他的手上这样写着:
“我们现在在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