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眸,高颧骨,面若佛子,神情与相貌,一同静如雕塑。
——真的是他。
那个12·7案后精疲力尽、元气大伤,最终选择主动离职的“警队之光”,那个入职公安大学一年后、又被重案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回来的警队顾问!
穆百之四下看看,走近两步,疑道:“王了老师?——您……不是隔壁队上的吗?”
王了早看到她,并未受惊,此时姿势不变,淡淡地说:“是,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穆百之奇道:“什么意思?”
“我想调到你们这里来,所以先来踩踩点。”
王了诚恳地将理由道出,向后一靠,抬起脸来,平静地同她对视。
如风平浪静的海面,广袤无垠,却又危机四伏。
穆百之一愣,分明是俯视,却恍若有种立在佛像跟前、仰望佛面的渺小与虔诚。一秒,两秒,又一个翠绿的世界,从窗外枝头上飘飘然坠落。
一米,是神与人浓缩了的千万年间隔。
她手心没来由地冒出汗,热躁一起,本能地说:“重案组未必放人。”
王了闻言,笑笑,依旧平静,说:“有什么可不放的,腿长在我身上,我倒不信,要是我一门心思往这里来,杨羽还会时时刻刻盯着我——一回,两回,时间久了,自然就不会管了。我有这个耐心,他可未必。”
倒是有道理。
穆百之点点头,目光顺理成章地移开,不再向下问。
毕竟,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去查方峻茂与酒吧之间的关联。
顾问来与不来,是他自己的事,并非工作,大可不必在意。
王了见她要走,倒来了兴趣,唇角微扬,随手整整袖口,颇好奇道:“不问问是为什么?”
穆百之被他叫住,驻足,奇怪地看他,反问说:“干嘛要问为什么?”
“你就不好奇吗?”
她迟钝地思考两秒,好容易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说:“好奇?——好奇这个干什么?”
王了笑笑,同样移开目光,抿唇,又摇摇头:“算了,不重要了——忙去吧。”
穆百之并不纠结,闻言,眼前一亮,调整方向,立刻便奔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工作狂。
王了愉悦地徐徐起身,整整衣衫,拂袖而去。
一小时后。
林丛等人自玉藤山匆匆赶回来,头等大事,便是先将情况一一同队上的战友们分享。
最重要、最特殊的线索,其实只有一条:
“——所以,此人是因斩首而死,不是被毒死的?”
林丛点头,说:“是。至于有没有硫喷妥钠的功劳,还得等化验结果出来。”
喝了口水,将面前人们扫视一圈,见无人有事要问,他于是一面拧着杯盖,一面望着穆百之,问:“方峻茂那边呢,有什么线索?”
“经查证,方峻茂此次前往玉藤山风景区,确实是早先与景区方面负责人联系好的。他所说的酒吧投资情况也属实。但——”
穆百之拖长了最后的转折词,意味深长道:“但是,自七月初、滕安一中正式放假以来,邢锐也曾多次出入这间酒吧。”
林丛来了兴趣,道:“酒吧营业情况呢,怎么样?”
“盈利情况还可以,吃了景区客流量大的红利。”穆百之从层层叠叠的文件夹里翻出一份,推给林丛,继续说:“但也基本就是旅客和附近居民才会光临。像邢锐这样,隔着七八公里、还要时不时驱车前往的,相当罕见。”
林丛大致将那印满时间、数字的东西翻着看看,搁下,又说:“他还有别的去处?”
“没有,酒吧只去这一家,偶尔晚了,会在附近的旅馆住一夜。我去问过,旅馆老板是他老相识,收费极低。房间里从未留下可疑物品。”
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元呈迅速探出头来,林丛留意到,他似乎颇震惊于自己方才的发现,连呼吸频率都加快。
“指纹检查结果出来了。”他说。
“花房里那把铲子上的指纹,是方峻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