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留声机还是日复一日播着同样老旧的唱片,石桌下的绘本也落了灰。
彩窗折射的阳光绚丽多彩,那盏华丽的顶灯上的水晶也吸收着这些色彩,为昏暗的神殿带来些许亮光。
作业清单上依旧是大面积的空白,石桌上的常客--那只海鸥早就安了家,在今年开春时带着自己的雏鸟盘旋在湛蓝的海面上。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又过分安静。
“我回来了。”
神殿的主人回到他的居所,随手将包装精致的甜点放在桌上,后就静静的坐在桌边,看着尘封已久的雕刻室,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吱呀。”
门开,走出来的却是身着婚纱的海神。
“别他妈看了,我起一身鸡皮疙瘩。”吴语笙打了个寒战,又做作的伸出手搓了搓胳膊,却一个不小心划掉了一大块带皮的血肉。
白六:……
邪神安生不了一点。
“小伤。”她故作轻松的笑笑:“你放心,我屁事没有就说明她也没事,那么紧张做什么?”
“你不会真想当我爹吧白六?”
“你不痛吗?”
痛?
这个字吴语笙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她低头看了看完好如初的手臂,除了上面残留的血迹外并无其它可以证明这曾经有道可见白骨的伤疤。
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死后疼痛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毕竟还没来的及反应,伤口就自愈了。
痛吗?
麻木吧,痛多了,脑袋也因为睡太久坏掉了。
“不痛的话请把地拖干净。”
吴语笙:……
妈的老子都心疼自己了结果你就给我说个这?!海神炸毛,但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那块血污清理干净,随后毫不客气的坐在桌边开始谈正事:
“他们要来了。”
“我知道。”白六脸上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他抬手,石桌上的布局改变,筹码,美酒,还有那一堆堆看不到尽头的卡牌。
“作为即将再次目睹历史发生的合作者,你是否可以发表一些感言?”
“例如你真恶心真无聊这一类的吗?”她脚尖点地,白色的纱下,湛蓝的纹路若隐若现:“我没心情再陪你玩过家家了,父-亲。”
头纱掉落,她支着上半身靠近白六,那张脸上的五官开始变化,最终变成了旧神的模样,只不过更稚嫩些。
“我还是更喜欢用这张脸和你说话。”
*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
也注定是场邪神获胜的荒唐游戏。
做不做评价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后吴语笙咬住叉子,含含糊糊的说出今天的最终目的:
“你让我以神级游走NPC的身份入局,这可以,但我首先声明一下啊,我对哥……白柳可没兴趣,别把我塞他在的本里,谢…塔维尔还眼巴巴的等着呢。”
闻言,白六也只是笑着,但这笑却蕴含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你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
脸颊被掐住,吴语笙拧着眉头,尖尖的牙齿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会咬穿白六的喉咙,让神明的鲜血为她的裙装增添一抹艳红。
“棋子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你还没有强大到能让我另眼相看的地步,小朋友。”
利剑出鞘,冰凉的剑尖挑进他的喉咙,持剑弑神者用膝盖抵住他的胸膛将他压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剑尖搅动着血肉和神经,偶尔还擦过了骨骼。
“你是不是忘了点事?”“小朋友”舔掉嘴角混着鲜血的奶油,为那张纯良的海神面添上了几分暴虐的绮丽美感:“旧神已陨,吾乃新神。”
“我有力量与你抗衡。”
白六没有言语,凌乱的黑发散开挡住了他银蓝的双眸和大半张脸,吴语笙看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
“哈哈。”
他突然笑出了声,像以往那般捏了捏吴语笙的脸:“你长大了。”
“我老了。”
*
他们认识了很久。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吴语笙】,白六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他可能更适合成为她的家人。
“我艹,你没死?!”
这是小姑娘再次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没有恨意,只有惊诧和恐慌。
彼时正值仲夏的傍晚,她穿着蓝色的校服,青春烂漫,脸上再也没了往日的愁苦,像朵花儿般明媚多彩。
她现在拥有曾经渴望的一切,家,友,爱,世界在她死后又开始珍惜她了。
如果此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会疯掉吧?
吴语笙抬头环顾四周,确认吴贤阳还在操场上打篮球,这才拉着在她精神上已经标注死亡的【故人】走向街角的一家小小的书屋。
“你没死自是自己的本事,我哥的选择也是意料之外,”她将咖啡推到白六面前:“叙旧请快点,我赶时间和我弟回家吃饭。”
“你觉得,真与假,梦与现实的边界在哪里?”他问。
这种哲学问题在她看来和上辈子一样遥远,小姑娘在纸上写写画画,马尾辫被她甩到一边,波点蝴蝶结发绳也随着动作像只蝴蝶一样飘飞。
“大概在这。”
她举起画本,莫比乌斯环的中心被她刻意的圈起来:“真和假一直在毫不相干的重复,梦和现实也一样,所以中间相邻的点就是它们的边界。”
“嗯。”
真是可爱呢。
她收起了所有的刺,只为了这个虚假幻梦里渴望已久的爱。
“嘀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