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零十四年,她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去当一个刻板印象里的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圣洁又高贵。
她装都装不明白。
跳梁小丑。
“他们,父女俩,逛街!你,他妈的!掺和什么!”
“她!不是你!你!也不是她!”
“你他妈!现在连个碳基生物都算不上!”
鹅卵石一颗颗的被砸进水里,曾经打水漂的手感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殆尽,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细腻,没有伤疤,没有变形,也没有常年握笔磨出来的茧。
“我还算我吗?”
“你看起来很……疲惫。”轮椅吱嘎吱嘎的响,吴语笙斜睨着阿迪雅希丝,手中掂着颗圆润的鹅卵石:“我累不累自己清楚,倒是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阿迪雅希丝捏了捏怀里熊猫玩偶的胖脸,盯着流动的江水语调平静:“他带我来的。”
“他说,你不高兴的时候总喜欢到桥底下,有时候是抽根烟,有时候就是打水漂。”
“还有时候,坐在桥洞里,什么也不做,一直发呆,一直发呆。”
“没人找你,你一般会自己回去,回到他身边,继续生活。”
“他他妈就是把老子当替身,还一直说不是,”吴语笙还是扔掉了手中的鹅卵石,只不过这次,几个涟漪在水面上展开,鹅卵石跑的很远,她砸吧砸吧嘴,很浅的笑了笑:“旧神,亦或者是曾经他的【养女】,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消遣用的替代品,他对我的了解全基于之前世界线的累积。”
“妈的,别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
“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无非就是个犟种从一开始的拼命辩白到后来的接受现实,再到最后与反派狼狈为奸,小希丝,这不是个好故事。”她按住阿迪雅希丝的肩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她的骨头:“不过他的提议我倒是真认真想了想,给你表演下绝活也不是不行。”
阿迪雅希丝:……
上次脑袋自由落体的痛历历在目,她拍开吴语笙按在她肩上的手,转着轮椅往后退了两步:“恢复期,不值当。”
“你想哪去了?”吴语笙扯掉了脖子上的黑线,绿色的青苔和藤壶攀附在吊坠上遮盖了它原本的样貌,她挑高眉毛,握住坠子在岸边的碎石滩上砸了几下才清理干净:“好久没用了,这玩意长毛发霉也正常。”
“别眨眼啊,这场演出可是花多少钱也买不到门票的。”
水流化作的游鱼伴着她的动作而舞动,她利索的挽着剑花,一招一式凌厉又不失优雅,最后一剑落下,天地黯然失色,只留她熠熠生辉。
深海中,最耀眼的启明星。
“怎么样,牛逼吧?这可是我不知道翻了多少剑谱才编成的招数。”吴语笙撑着剑得瑟,冲着唯一的观众吹了个口哨:“想学吗?最近闲得慌,我可以大发慈悲的教你前两招,后面的付费。”
“不学。”
吴语笙:……
真难伺候。
“不学拉倒。”她打了个响指,手中剑凝为掌中坠,她将项链重新戴好,把阿迪雅希丝的轮椅转了个圈,推着她回到桥面上。
黑色的风衣衣角被风吹动,白六敲着桥边的铁栏杆,微笑着鼓了鼓掌:“Perfetto,比第一次拿到它时有了很大进步。”
“谢谢,”灰色的发里又冒出难以忽视的白,吴语笙的脸色算不上好,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盖住了那些白,把手递到白六眼前:“借点,回去还。”
“多少?”
“……都给我先。”
*
一把勿忘我,一块巧克力蛋糕,五根蓝莓味棒棒糖还有串风铃被她放在自己坟头,墓园这地方她闭着眼就能走到,更别提这坟的位置选的精妙。
“和王雅那坟一个地,吴思贤真会选。”吴语笙擦掉掉遗照上的灰,扒拉了下风铃自顾自念叨着:“白六给了我很多权柄,包括但不限于658个自己的使用权,但由于这活爹时不时用灵魂碎裂枪崩没好些个,导致我没几具尸体能用。”
“你也别惦记她们几个,本就是死人还能有什么好结局,我没把她们挫骨扬灰都算我善。”
“你绕这么大一圈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你。”吴语笙凝视着遗照上模糊的笑脸,弹着指甲,语调没什么起伏:“新的个体覆盖旧的个体确实废了我好些功夫。”
“恭喜你,小希丝,从今往后,【吴语笙】永远消失,而你代替了她的位置。”
“我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