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迪雅希丝的东西很少,几件换洗衣服和一只启明就是她的全部,那些药和蜜饯糖果被白柳原本放在一个袋子里,想了想,还是分开装了。
“别吃太多,牙会痛。”
“你也别吃八块的盒饭了,希望杜三鹦会做饭。”她老气横秋的把手搭在白柳的肩头:“总之啊,老白,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要不是你,我到现在指不定在哪个福利院等死呢。”
“我喜欢你这个哥哥。”
“你这丧气话说的,”陆驿站把她的行李放在电动车的踏板上,从后备箱拿出个粉红色的头盔给她戴好才看向白柳:“好好的,有空我请你,但别带人了我钱包受不住。”
“嗯。”
电动车驶离老旧小区,阿迪雅希丝回过头去,白柳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缩成一个白色的小点,再也看不见。
“克希拉她和你什么关系?”
“额……”阿迪雅希丝卡壳了,她转了转眼珠:“很像长辈的朋友,我看她挺亲切的。”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她和小雅长挺像的,嘴角左边都有颗痣。”陆驿站的话让她愣住了,低声喃喃的重复着:“她和王雅长得很像?”
“可能只有我这么觉得,你坐稳点,待会那段路有点乱。”
关于吴语笙究竟长什么样阿迪雅希丝自认为她有发言权,灰头发,和吴思贤长得像,右眼角有颗泪痣,哪像陆驿站嘴里说的痣跑嘴角了。
难道她不想让陆驿站认出来自己?因为他是负责拐卖案的之一?阿迪雅希丝想破了脑袋也没理清这层关系,街边的景色倒退,那个无所事事的她是否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正看着她呢?
不得而知。
陆驿站住的小区也就比白柳的出租屋新一点,处于生活居民楼连栋群里,附近有两家大型超市和两家便利店,门卫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他穿着件洗褪色的军大衣,揣着手,翘着二郎腿坐在生锈的板凳上,没精打采的守门,但当看到陆驿站的时候稍微提了点精神,懒洋洋的和他打招呼:“小陆啊,今天下班这么早?还有你从哪拐回来的小丫头?方点的学生?”
陆驿站笑着摇摇头:“李叔,这我朋友的妹妹,生病了,拖我们照顾几天,就高中那个。”
“哦哦,他啊,两三年没来了吧?不过我不是记得他…”李叔没有明说,阿迪雅希丝掀开了头盔的挡风板,用着那张和白柳像极了的脸扬起笑容:“我哥哥找到我啦,我们不是孤单的小孩,有人爱我们。”
“好好好,有空让你哥常来玩,我也好长时间没见他了。”
白柳很少向阿迪雅希丝聊起他的过去,以至于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个月她对他的了解还没王雅的多,她抱着启明,在客厅的沙发上如坐针毡。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邻居,勉强熟悉的大哥哥,还有他从始至终就没露面的爱人。
希望是个好相处的姐姐。
沙发是正对着门的,电视被陆驿站调成了少儿频道,而他系上围裙去厨房忙活了,阿迪雅希丝在病房已经看那群羊在青青草原上跑七八天了,拿着遥控器切台,准备看晚间新闻。
“吱嘎--”
“我回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阿迪雅希丝抬眸看去,门口,靓丽的年轻女子甩掉了脚上的皮鞋,踩着拖鞋风风火火的坐到她身边,轻柔的捧着她的小脸左看右看,最后手小心的不能在小心的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飞快的揉了揉。
“我没做梦吧,你本人真的比照片上还要可爱!”
好相处,甚至,热情过头了。
“那啥,姐,姐姐好。”阿迪雅希丝努力扮演着个小傻白甜,举起怀里的启明,抓着它的手和方点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
“我们怎么就没早点发现你呢?这样白柳可能就不会那么孤单了,”方点戳了戳她的脸,笑着把她抱进怀里:“但现在也不迟!”
“欢迎你回家!”
*
吴语笙一直在街上晃悠。
镜城该溜子并不是说着玩的,上初中后每当和父母吵架她都会蹬着自己那辆二手自行车漫无目的的在镜城的大街小巷里乱蹭,有几次骑到了高速收费站,她甚至萌生出一种强闯关口逃的远远永远不要回来的念头。
这种念头,在王雅死亡后更胜,枯萎的嫩芽因为泪水而疯长,她所有的情绪是最好的养料。
后面果真如她所愿,但她却想尽办法也要让自己的双脚重新站在这片土地上。
就是贱,纯贱。
脚比记忆还要熟悉回家的路,小区大门上“欢迎业主回家”的红字掉漆,小广告被人撕的斑驳,绿树成荫,影子在地上跟随本体扭动。
往里走,左拐,直走,有个缠满蔷薇的回廊亭,亭子左边那栋楼里有一间房子是她的家。
她曾经的家。
保安换了一茬,门口的监控室里没了曾经叔叔伯伯的身影,她没多做停留,去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包香烟和两包软糖,低着头,继续靠着自己的脚走过来时路。
“吱嘎,吱嘎。”
福利院屋顶上的风车还在旋转,天色已晚,星星揉着惺忪的眼,吴语笙的闭上眼,脚向前迈了三步。
一。
二。
三。
这里是王雅倒下的地方。
左拐,往前走五十米,那是她当时登出游戏时的巷口。
走完这五十米,她用了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