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望着她的神色,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萧以鸣神色又冷了一分,将琉璃串收入袖中,立即起身,环佩珠玉磕碰出当啷的声响,皇帝身边的内监也都打起精神,跟在他的身后往门外走去。
一时间,殿中的人少了大半,变得冷清多了。
明姝望着垂落的珠帘,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
她伸手摸到罗汉床的床尾放置的雕花锦盒,鎏金的指甲在锦盒上一拨,里面的书信便急忙地跳出来,明姝抬手捻起一封,就着桌面上的火烛,将信笺连带的信封一块燃烧。
“娘娘。”梓鸢欲言又止。
“你们都看到了。”跳动的火光映在明姝的眼睛里,“我连无罪的明太妃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救得出明二公子。”
梓归和梓鸢垂首站在一旁,深知当前的困境。
皇帝不仅把和亲的公主接回来,还让她有了身孕,可见情深,明皇后这时候再做什么,都很难改变当前的境况。
“那壶鸳鸯醉呢?”
梓归一愣,警惕起来:“娘娘要做什么。”
“把它倒了。”
明姝平静地回答。怀抱的锦盒空了,再倒不出一封信。她信手一扔,锦盒“咣当”一声滚到案几底下,也没有人能收拾。
“不过是徒增厌恶罢了。”
朱红的窗棂上,纤细的身影直直地坐在那里,火苗被风一吹,影子摇摇欲坠。
过了一会儿,才能听见极细的哽咽声。
*
“要送我去鹤阴山?”
花镜前描眉的女人转过身来,迟疑地望着一旁的老嬷嬷:“皇帝要将我送去鹤阴山?”
嬷嬷对明妍点点头,神色凝重。
“她去哪里了?”明妍问。
嬷嬷道:“皇后就在外面,您若是要见她,老奴这就让她进来。”
“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明妍搁下手中的螺子黛,对嬷嬷招手,“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小姑娘被领了进来。她一身黛蓝长袍,眉心微蹙,朱唇紧抿。
女人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望着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姑娘直直地站着,神色欲言又止,最后无措地低下头。
她是想来告诉姑姑要移去皇陵的消息,可她说不出口。既不想和姑姑分开,又没有能力将姑姑留下来。
明妍骤然听见要走的消息,原本想熟络明姝一番,不过眼下看来,都没有必要。
“算了,你不必担心。”明妍语气轻松,“先帝亲口许诺不会将我送去那里,有手谕为证。”
明姝愣住,迟疑地抬起眸子。
“骗你做什么?”明妍摆摆手示意身旁的嬷嬷,“去找出来。”
嬷嬷福身应下,转身离开。明太妃的神色依旧是十分轻松,看不出半点强装的痕迹。
明姝想,姑姑她向来及时行乐,应该不会委屈自己。
不一会儿,嬷嬷捧出了一个锦盒,交给明妍。
明妍打开锦盒,取出其中的手谕,缓缓展开,眼前忽而一亮,神色更加轻松。
“我看着他写的。”
她将手谕递过来,明姝半信半疑地接过,看到上面的内容。
字迹虽然潦草,但的确是先帝亲笔,又有宝印加盖,的确是真的。
手谕被放回锦盒中,明姝松了口气,也不那么直站着,宫人搬来绣墩子,她便顺势坐下。
“不过,我倒真不能在宫里一直待着。”明妍看见她好多了,神色慢慢转为肃然,“我与新帝的年纪相差不大,又没有子嗣,再留在宫里,会被人诟病。”
“到时候,只有你一个人在宫里了。”
……
蕙兰殿离承德殿很近,明姝一从蕙兰殿出来,就能看见承德殿的朱红墙檐。
先帝晚年最盛宠,也只有这位明妃。
只是没想到,先帝如此宠爱她,居然还会同意不让她守陵,甚至连手谕都为她准备好了。
她想起萧以鸣冷冰冰的样子,自嘲地笑了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他这么深情的一面。
不,他也是有真心的。
他能为一个人远赴战场,能不顾流言将那个女人接进宫中。
他的这份真心,不在她这里。
明姝张望着远处的天空,高大的宫墙四四方方的,阻隔远方的视线,令人压抑。
先前不想承认,她其实很羡慕明太妃,也羡慕被宠爱的康宁。
等姑姑也走后,她要怎么熬过这些压抑的日子?
明姝一路想,一路没想出答案,脚步已迈入了凤鸾宫,她的神色又变得淡然。
皇后回宫,来往的宫人都忙碌起来。明姝走进宫中,却看见桌沿上多了一封信,看信封颜色便能知道来自明家。
她昨天才烧完,难道有漏下的?
梓鸢吞吞吐吐地禀报:“明二爷的事……判了。”
明家大厦将倾,明姝自己,也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