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实在太招人恨。
他想起先前两人在各种事情上的不对付,默默地又补了一句,手里捏着书的力道无知无觉地加重几分。
可怜生物书只是在课上短暂换了个新主人,原本光洁如新的封面就已经多了几道褶。
谢遥集平心静气地站在林藏初旁边,视线却忍不住地往自己饱受磋磨的生物书上飘——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少不了一点!
林藏初只觉得自己怀里一沉,一低头就看见生物书上多了只不速之客。
对方细长好看的手指搭在书脊装订线上,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却透着种不由分说的强硬来。
林藏初:“?”
林藏初简直难以置信:“咋的,我不给你你还要抢回去?”
这个年纪特有的逆反心理噌地一下冒出来,在心里大火足量地烧了个十成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怕是本阴差阳错到了自己手里的生物书也不例外。
林藏初死死地抓着教材,生怕一不留神就叫对面那凶神恶煞的幺鸡给抢走了——
少爷兀自较劲儿其他一概不管,谢遥集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连手带书不由分说地被对面掐在了怀里。
谢遥集:“……”
他挣扎了一下,没挣动。
少年人温热的体温顺着两个人相接触的地方直往手心里钻,明明天气已经临近入秋,这人却还只穿着一层薄薄的夏季校服。
鲜活陌生的气息顺着窗外吹进来的风露了个不易察觉的尖角,谢遥集呼吸一滞,莫名闻到了一种好闻的柑橘香。
他动作一顿,抓着那本生物书的力道紧跟着散了,手指却还被林藏初抓在怀里。
“……”谢遥集又试了试,还是动弹不得。
他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两个人之间这场莫名其妙的僵持:“林同学,书送你了,能不能先松——”
“你们两个!在后面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呢?!”
生物老师的怒音从讲台穿透而来,班级倏地静了,听课的不听课的学生都齐刷刷地回了头。
谢遥集没说完的话再没有了能说出口的机会,因为以奇怪姿势彼此钳制的两个人在生物老师这句话开口的瞬间,恍若心有灵犀一般,慌忙触电似的急速分开了。
一时间班级寂静无声,生物老师面沉如水地下了讲台,第三次、也可能是第四次踩着愤怒的脚步往两个人的方向走来——
“叮铃铃——!”
中午的放学铃恰到好处地阻止了这场闹剧更加悲惨的结果的发生。
天欲降大任于是人也,生物老师只走到一半就停了脚。
她深吸一口气,分贝混在刺耳嘈杂的下课铃声里威力丝毫不减:“你们两个,现在下课给我去你们班主任办公室写检讨!”
“立刻!!!马上!!”
-
这是谢遥集今天第二次进数学组办公室。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来的时候还带了个新的人型挂件。
放学铃声已经响过五分钟,走廊里还有拖拖拉拉三两成群等人一起回家的学生,数学组的办公室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谢遥集十分明显地听见自己身边不学无术的小少爷松了口气。
林藏初向来是写检讨大户,见办公室没人也就没再紧张,立刻轻车熟路地找到班主任桌子,从一堆专门用来发给学生写检讨的空白稿纸里顺出来了两张。
“我的呢?”谢遥集问。
“自己拿。”林藏初拎着稿纸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胳膊断了?”
谢遥集:“……”
谢遥集差点被噎笑了:“行。”
一对儿今日上岗的新同桌称得上是两看两相厌,各找各地寻了张空桌子开始写检讨。
林藏初走得急,连手里的笔都是方才从班主任的桌子上偷偷借的。
一笔写下去,稿纸上立刻多出来几道扎眼的红色。
“检讨书。”
“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也就是生物课上睡……”
林藏初只写了几句话就把自己写趴在了课桌上,想了想,又直起身把“睡觉”的“睡”给勾掉,改成了“和新同桌互相打闹”。
他这番如意算盘打得极为响亮——单人犯错该罚,可若是两个人一起才能犯的错呢?
搞不好能借此机会换个同桌,岂不美哉?
林藏初自诩顿悟,立刻下笔如有神地洋洋洒洒写了半篇稿纸,细数自己跟谢遥集做同桌的这半天时间里有多么“合得来”,多么地扰乱课堂纪律。
许是大中午没吃饭的缘故,写着写着,他的肚子忽然不遂人愿咕噜一声。
几乎是同一瞬间,林藏初听见了对面椅子在地面的拉蹭声。
原本在对面安静写着另一份检讨的谢遥集像是跟谁约好了似的,放下纸笔忽然起身,半句话都没说就抬脚往门口走。
“哎——”林藏初下意识叫住了他,话出口之后又觉得“仇人之间的关怀寒暄”略有不妥,硬生生地止住了原来的话音,“你去哪儿?”
谢遥集立在门边,手已经握在了生锈的门把手上,听见他的话之后也只是稍稍地侧了下头。
林藏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总觉得这人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苍白了点儿。
“去吃饭。”两秒钟,也可能是更久之后,林藏初听见他开口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