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遥集拒绝的话抵在嘴边,一低头,又看见林藏初那双发亮的眼睛。
熠熠的,带着一点期待的神色,探询似的望过来。
谢遥集的手插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摸了摸那张五元的皱纸票。
往旁边一挪,又碰到半小时前收来的“精神损失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谢遥集忽然感觉自己的胃没那么疼了:“……”
他答应道:“好。”
林藏初好像是这家米线店的常客,以至于一进店,后厨正忙三火四的胖老板就抬头招呼:“哟,林同学,又带同学来吃米线?”
……又?
谢遥集很轻地挑了下眉,心里蹦出来几个班级里和林藏初常在一起走的人。
“是啊叔。”林藏初倒是没想那么多,熟稔地对着老板扯出来个大大的笑容:“麻烦来两碗米线,一碗照常,还有一碗——”
他回头想问谢遥集份量和辣度,谢遥集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心有灵犀地接上:“要八块钱的,清汤。”
“好嘞!”胖老板乐呵呵地转身备菜,“手里还有几份没做完,可能得稍微等一等。”
“你们先找地方坐着哈。”
店里的规模不大,就连临街的窗台都搭了配套的软椅,但还是因为每天的红火生意而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林藏初找了好久才勉强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空位,确实能坐两个人不假,只是要挤挤攘攘的挨着坐才行。
他有些犹豫,虽然两个大老爷们紧挨着坐也没什么,但是总感觉把对象换成谢遥集就会变得有点奇怪。
“怎么了?”谢遥集问。
林藏初摇摇头,把那点奇怪的情绪从脑袋里摇出去:“没什么,这地方有点小,你坐外面?”
挤一挤没什么的,况且他半小时前才刚帮人解了围呢。
——所以谢遥集再怎么嫌弃,也不应该嫌弃到他的身上。
林藏初逻辑自洽,成功地把自己给说服了。
他把自己挤进那个角落里狭小的餐桌空位,乍一落座,谢遥集就跟着并排坐过来。
两个人的腿紧紧地挨在一起动弹不得,林藏初试图往里面再挪几厘米,但是失败了。
……好近。
甚至比那天晚自习下课偶然蹲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近。
林藏初又闻到谢遥集身上那股独特的皂香,混在整个店内热腾腾的米线香气里,似有若无。
小小的米线店里挤满了人间烟火气的热闹,有下课就急匆匆赶过来的高中生,也有坐在一起侃天侃地的老大爷,还有领着孩子的一家三口。
林藏初就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隔着两人碰在一起的温热皮肤,听见谢遥集胸腔里不甚明显的心跳声。
和自己的心跳毫无章法地混在一起。
变成一种难以忘却的独特节拍。
“……那只小猫。”
林藏初忽然听见谢遥集问,“什么时候来拿?”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颤动,距离太近,林藏初甚至能感觉到谢遥集吐出来的气流顺着自己的耳廓缓慢流动。
可能是米线店里的人太多、温度太高,林藏初的耳后莫名其妙地有些发热:“噢……你说小猫啊。”
“家里的东西差不多都安置好了,你要是有空,今天我就可以过去拿。”
两碗冒着热气的砂锅米线被人端上来,谢遥集看着里面圆滚滚的鹌鹑蛋,很轻地点了点头:“就今天吧。”
他顿了几秒,才道:“谢谢。”
“还有今天的事……也要谢谢你。”
林藏初嘴里咬了半根浸满油的菜叶子,含糊不清道:“都是同桌,应该的。”
他把菜咽下去,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你不会又要跟我掰扯‘报酬’的事吧?”
正有此意的谢遥集:“……”
“没有。”谢遥集有些艰难地开口,试图把自己的形象从林藏初心里挽回那么一点,“你想多了。”
欠人东西的感觉很不好受,可他似乎、好像,欠得越来越多了。
他低下头,镜片被米线的热气一熏,很快就起了大片的雾。
林藏初的侧脸被挡在这片雾气的后面,模糊朦胧得叫人有些看不清。
谢遥集想起有关这个人的很多事。
……以及那些三番五次的帮忙,推脱不掉的好意。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