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就此和平散场,杨姨的小女儿咿咿呀呀地过来找自家大哥,被林父笑着伸手揉了揉头。
哥哥将她抱起来一同去了餐桌旁边,杨姨早已经等在那儿。
林藏初放下喝到一半的西柚汁,拍了拍身旁的人:“走,我们也过去。”
谢遥集从怔愣里回过神,应了声好。
这顿跨年火锅吃得热闹,没有繁缛的尊卑长幼规矩,也没有各种敬酒和逢迎夸赞,跟谢遥集想象中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餐桌上的话题无外乎是轻松闲聊,他作为在场唯一的“外人”,本以为会被不可避免地问到父母、问到家庭,但林父林母全程除了热情地帮他夹菜,其余什么话也没说。
谢遥集跟自己盘子里的帝王蟹肉面面相觑,犹豫着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下筷子。
那头林藏初又端了松茸过来,问他要不要涮一些在锅底里。
结果问鲍鱼不要,问虾也不要。被男朋友面不改色毫无痕迹地连着推脱几回,饶是神经大条如林藏初,也发现了不对劲。
桌上的其他人都在专注吃饭,少爷若有所思,手指偷偷从桌布上面垂落下去,一厘米一厘米地沿着空气往左边蹭。
一直蹭到谢遥集支在板凳外的腿上,漂亮的指尖向下,力道很轻地点了点。
“!”作乱的手很快被对方抓住,谢遥集呛了口饮料,眼神略含警告看过来。
林藏初就着这个被握住手指的姿势,指甲在谢遥集的掌心里划了个圈。
借着探身去桌边拿鸡尾酒的姿势,少爷凑近了,气息落在男朋友的耳朵边上:“这么见外?”
很简单的四个字,问的是几秒钟前桌布下面的阻拦,同时也是别的。
“……明明都算是一家人了。”
林藏初已经够到了盛着鸡尾酒的酒杯,声音很低地又嘟囔一句。倾斜的身体往回撤,连同被谢遥集握住的手指一起。
指尖才刚离开不过三厘米的距离,就又被对方倏地扯回去,攥住。
林藏初向后靠的动作一顿,渐变蓝的鸡尾酒在玻璃酒杯里跟着晃荡几下。
他挑了下眉。
手里的酒杯顺势换了个方向,朝着谢遥集虚虚地递过去:“这个好喝,尝尝?”
谢遥集的右手还在桌子底下占着,只好换成左手去接。
手指碰到冰凉的杯壁,想从少爷的手里把酒接过来,但是罕见地没能拿动。
林藏初握着杯柄的姿势没变,甚至还将杯子善解人意地向前送了送。
谢遥集的喉结滚了下,鬼使神差地,左手掌心挪低几厘米,把少爷的手连同杯柄一起握住了。
兴许是因为在吃火锅的缘故,林藏初的手指温度远比平时要烫,杯壁上挂着水蒸气冷凝而成的白霜,又在两人手掌的交握下融化消失。
玻璃酒杯里的冰块彼此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餐席欢声笑语,热气升腾。无人注意角落里两个男生隔着杯子彼此触碰的手。
不知是谁最先喊了声:“快看!外面下雪了!”
杯柄上多出来的力道倏地消失,谢遥集也下意识地抬头,隔着屋顶全景玻璃上的雾气看见大团大团的雪花,纷纷扬扬,缓慢地向下坠落。
杨姨家的小女儿跳下椅子,像只雀儿似地跑过去,对着玻璃窗户哈口气,用袖子认真地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把脸贴上去。
“妈妈!”她跪坐在毛绒绒的毯子上,转头小小声地问,“好漂亮,我可以出去玩吗?”
得到杨姨肯定的回答,她整个人都显得尤为雀跃:“那浔姐姐来吗?”
“来!”林子浔咬着筷子,弯着眼睛笑盈盈地哄她,“等吃完饭,看姐姐去给你堆个超级大的雪人!”
热闹。温馨。
这是谢遥集最真实的感受。
他低着头看那杯被林藏初递过来的酒,里面的冰块已经有些融化了。渐变的蓝色从上至下晕染开,谢遥集抿了一口。
度数好像不是很高。
他只微微地尝了两口就放下,酒杯放在两人餐位的交界处。林藏初早已经将那只作乱的左手收了回去,但谢遥集还是没来由地觉得燥。
在酒精加持下,身体里这种不习惯的感觉变得逻辑严密、贯穿大脑,活跃得有些不像话。
谢遥集看见自己喝过的酒杯被林藏初拿过去,漂亮的手指握着杯柄重新端起。
少爷没有看他,或者换个说法,似乎根本就不会注意这种事。
透明淡蓝的酒液被人一仰而尽。
谢遥集的视线落在林藏初唇瓣碰到的位置,巧合般与他方才喝过的地方是同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