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鹤轩一睁眼,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但很快他又觉得,这尼玛必须就是做梦!
他新买的大平层没了,儿子和小闺女也不在跟前,墙上那穿着满绣金线的结婚照也不见了,只剩下一面……黑板。白粉笔在上头写写画画,应该是刚上完立体几何,可是这东西在他脑子里根本就是一团乱麻,从初一开始他几何就没学明白过。
“羽哥!羽哥!”旁边一个男生朝他跑了过来。
羽哥?哦对,这时候自己还没改名字呢吧?卞鹤轩连忙跑到教室外头,抬眼瞧着班级挂牌,高一1班,真牛逼。
他没上过普高,直接就是职高技校了,但是该上高一的这一年确实没改名,还叫原名,张羽。
卞鹤轩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他老子亲自起的,听着就小气。况且这名儿也不是特别好,羽,羽毛啊?还真不是,是因为他老子从小就养鸽子,家里头还存着鸽哨呢,胡同口就是他家鸽子的聚集地,住平房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而养鸽子绝对不会说“一只鸽子”,形容信鸽都是用“羽”,您家有多少羽啊,这问出去才地道呢。卞鹤轩知道张牧立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就是怕他长大了忘本,怕自己将来本事太大,不愿意回家。寓意就是让他跟鸽子一样,不管飞哪儿去都记得住回家的路。
可惜,当年自己不懂,等到懂这些事的时候,张羽已经变成了卞鹤轩。他觉得自己老子特别傻,被人骗,还老老实实替别人还钱,一辈子没出息,飞不出胡同口。他不要当鸽子,偏偏要当鸟儿里头最帅气的鹤,大长腿,鹤立鸡群,出人头地,有更大的世界。
“羽哥你发什么呆呢?”小跟班儿跑了过来,“抽烟吗?”
“不抽。”卞鹤轩看见烟就头大,他都戒烟好几年了,“以后啊,你们也给我少抽,别在我面前嘚瑟。”
“咦?今儿真奇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羽哥居然要戒烟?”几个小跟班儿都一头雾水,但马上就想起了别的,“听说3班转来了一个傻子,特别逗,咱们去看看?”
“等等,你说什么?”卞鹤轩正发愁去哪儿找他那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呢,一听就来了劲。
小跟班儿往隔壁教室一指:“就3班,说是昨天就转来了,还跟着参加了一趟随堂测试。刚才他们班好多人都谈论他呢,说真是傻的,考试就……”
“不是傻子,是轻微智障!”卞鹤轩差点给小兔崽子们一人一个大逼斗,那是你们骂的吗?那是你们嫂子知不知道?
其中一个小跟班儿就不明白了:“羽哥,这俩有区别吗?轻微智障不就是傻子,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凑什么热闹啊,人家还能坚持上学已经比你们厉害多了!我告儿你们啊,下周随堂测试,谁立体几何不及格我就踹死谁。”卞鹤轩急得直上头,我的傻媳妇儿诶,你怎么没和你老公一个班啊,怎么跑3班去了。
但不管了,卞鹤轩打小就不是一个老实孩子,在学校也是不省心的那一类,说串班就串。还剩下最后一节课就该放学了,马上就是晚自习,卞鹤轩大咧咧地走进3班,路过3班挂在墙上的仪容仪表镜还拿下来照了一下。
嚯,小伙儿真年轻嘿,真是16岁那样,校服穿上也挺好看。就是自己这头发……卞鹤轩摸了摸后脑勺,香香喜欢自己扎小揪揪儿,短发他觉得丑。
但不管了,卞鹤轩放下镜子就朝最后一排跑去,照直了奔向那趴在桌子上的人。越奔到眼前他越颤抖,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刹不住车,怎么媳妇儿也年轻了?
来人啊,快把他抓回去,谁允许这么小的他出来独自上学了?卞鹤轩一通乱想,一屁股坐在了刘香的前桌:“香香?香香?抬头,抬一下头。”
“嗯?”刘香原本正失落,趴着的时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忽然听见有人叫他。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还和自己特别亲热,还要伸手摸自己的脸。吓得刘香马上捂住了脸蛋:“你是谁啊?你要收作业吗?”
“糟了,怎么傻了……”卞鹤轩心里一个不好,这是不认识了?
“不是傻子,是轻微智障。”刘香无力地辩解,但是桌上的随堂测试卷子让他无地自容。别人都考80、90分,他只考了20分。其中4分还是因为写了“解”。但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题目都看不明白。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怎么回事,你别怕,亲亲老公在这儿呢。”卞鹤轩心疼得受不了,他记得香香当年也没上高中,就是因为中考时的数学题目难度已经是他理科理解的极限了。他能写出只扣10分的作文,可是理科大题完全理解不了。
“你说什么?”刘香现在不止是低落,还很害怕,“我妈说,不能和坏孩子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咱妈的每句话我都能背下来了,咱妈还说过不能随便给人看小裤衩儿呢。”卞鹤轩先把他的卷子压好,“肚子饿了吧?走,老公带你吃串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