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洛卿宜道。
巫偌顺理成章地扑在对方身上,余光却无意间一闪,看到远处一块从中间被劈开的焦树有些眼熟。
似乎……
洛卿宜忽然道:“还记得这里吗?”
“是……”巫偌忽地灵光一闪,瞳孔一缩,兴奋道,“想起来了!是你当初救了我的地方!”
“是啊,没想到后来会与你结下这般妙不可言的缘分。”洛卿宜笑道,“宗门里很多人见到我,皆是百般畏惧。你非但不怕我,还会主动与我说话,一心想救你的朋友。我当时便想,那就帮帮她……”
女人的声音在耳边久久回荡,失了初次见面的冰冷严寒,只剩下轻快的家常话,是恋人之间的缱绻情意。
原来,自己那时……竟被洛卿宜记住了。
甜蜜的滋味在心田中浇灌,仿佛凡间小镇里街头一个铜板的糖稀小人儿,流到心底便是前所未有的甘甜。
她抱住对方的小臂,宛如怀春的少女,冲着爱侣撒娇:“那你当时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很可爱,又很坚强。”洛卿宜道,“那次,也是我初次带非师门之人御剑飞行,你虽并非剑修,却能迅速适应,实属难得。”
可爱,坚强……嘿嘿。
巫偌几乎要被甜成粉色的泡沫,痴痴地重复了后半句,忽地睁大眼睛,震惊道:“你第一次带陌生人御剑飞行?”
洛卿宜平日里总带着强烈的疏离感,也并非是古道热心的侠肝义胆,却在她出言求助时选择答应,不计报酬地帮她,还让她踩上自己的剑!
“嗯,是。”洛卿宜看着她,莞尔一笑,“我便记住了你,期待着与你的下次相遇。”
巫偌忽地一滞。
记住她,期待她……这种心理状态,分明是她当初的写照,也是她无数次在梦中,对那人的祈盼。
“——如果对方也能记住我就好了。”
“——如果我是第一个站在姐姐剑上的人就好了。”
“——或许,姐姐也会和我一样,期待着与她再见的日子呢。”
无数次夜深人静的辗转反侧,无数次午夜时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少女的祈愿化为浓烈又炽热的情意,成了以骨血炼制的情蛊的养料。
那么……洛卿宜此时的话,究竟是其心中所想,还是被情蛊影响,成了只属于她巫偌心中所念的洛卿宜呢?
她看着身边体贴入微的女人,却不敢去问,不敢去想。
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她已经不再是洛卿宜了。是你的傀儡,是你这个恶魔亲手下蛊的傀儡!
另一个念头却油然而生,宛如魔鬼的低吟:这就是洛卿宜啊,还能有假?下蛊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这就是你爱的、也是爱你的洛卿宜。她就是你的伴侣,你为什么要自责,为什么要放手?
两种心念在思绪中交织折磨,她头很疼,脑袋几乎要爆炸。可她又不愿松开洛卿宜的手,只是一个人在思绪的魔怔里沉沦。
洛卿宜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清香的气息环绕在鼻腔,吸入混沌不堪的胸膛里。
在女人的气息里,巫偌的心不知不觉便静了下来,在心田中尘埃落定。她眨眨眼睛,牵着对方沿下山的小径走去。
她的步子很慢,洛卿宜便循着她的步子,刻意放缓了前进的步调。途径路旁的野菩萨、香火庙,亦或是奇形怪状的沈林老树,巫偌便给对方充当讲解,一路欢声。
洛卿宜是个很好的听众,会认真聆听她的讲解,会对她的话语有问必答。一切都是恰到好处,一切都完美地落在她的心意上。
不安坠在心里,被她强行压去。
一直行至山下的小镇,镇边的庙宇依旧伫立在黄土之中。围墙的墙面斑驳,掉落的青漆隐约显出一个轮廓,朱红的砖瓦排列错乱,红得如同鲜血垂滴。
之前在半夜时前来,也没发现这处庙宇被修缮得这般诡异……
她攥紧了袖中一块叶形的木牌,木牌上系着一根红绳,背面布满了奇形怪状的花纹,而正面光滑洁净,唯有一字“情”赫然镌刻其上。
“这里是许愿庙……”巫偌轻声向洛卿宜解释,随后又对着庙门鞠了一躬,毕恭毕敬道,“这位是我的道侣,洛卿宜。”
洛卿宜也随她鞠躬致敬,两人沉默地走入山门殿,院落中钟楼和鼓楼老旧,上面似乎落了一层厚重的灰。
她走进正中央的大殿,贡台前的红木矮桌依旧,只是桌上的蜡烛已经无影无踪。蒲团上同样积了一层灰,像是许久都不曾有人前来拜谒。
可她分明在几日前,跪在这蒲团上许过愿……
未等她思索出结果,无意中看见洛卿宜低下头收拢两袖,双掌合一许下心愿。随后,又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袖中情字木牌很烫。
面前的佛像依旧高大威严,慈眉善目,悲悯世人般慈祥地注视着她,仿佛世间的一切虚妄,都会在轮回的洗礼中得到拯救与解脱。
心中似乎释然了,又随着那夜庙宇的记忆变得灼烧心田。巫偌牵着洛卿宜,跪在蒲团前轻轻开口,天地为证。
“我们部落的传统,心意相通之人,是要相互结契的。”她道,“你可愿……”
她的手被洛卿宜握紧,柔和的声音漂荡在她耳边:“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