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先王上庙号、合祧奉祀,此等要事,无需太后提醒,四年前他方才复位时,便有意让中书省拟定庙号。然而,彼时朝中除了他姑父崔翮、小羽等极少数人,其余大臣纷纷上书劝谏,“不合称宗,存谥可矣”。
阁前小径草木茂盛,月光又让树梢挡去些许,珊珊脚下趔趄了一瞬,震惊抬头,“为什么?!”
玉龙连忙回身扶她,待走上清晖阁,确认她无事后,才缓缓道,“历朝历代的典制,祖有功而宗有德,只有文治武功和德行卓著者方可入太庙奉祀。谓之祖宗者,其宗庙万世不毁,祖宗之外,亲尽迁迭,亡国之君,不入太庙。”
初议此事时,甚至有人反对先王入太庙,被小羽驳了一回,朝臣的风向就变为可入太庙、然不可上庙号,彼时局面几乎是一边倒,他无法,只得以先王未曾受家庙供奉为由,先将神主供在太福殿,暂且压下此事。
“他们竟敢?!简直是胡说八道!”
珊珊气极,怒上心头,忍不住骂了一句,瞥见守在阁外的侍从,勉力压下语调,复又开口道,“昔日先王平北疆、征西域,改税法开互市,这些功绩他们都忘了吗?!”
“十九年前那场祸乱,父王确有失察之过,此事无可辩驳。”玉龙长叹一声,眼中有些悲凉,“且世人一叶障目,惯以一朝得失定一生功过,也是寻常。”
尤在历经十五载乱世后,仍要对先王不存半点怨愤,几无可能。
“前朝武唐乱周,那高宗皇帝如今不还是在太庙里受着香火?!”珊珊见不得他这模样,咬唇愤然道,“明明你已夺回大位,那些臣子竟还要胡言乱语,依我看,就是有心人在背后挑唆的!”
玉龙果然被她这没理还不饶人的样子逗乐了,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我还没生气呢,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你分明是早已气过了,且已有了反败为胜的把握,此时才能心平气和地重提旧事!”珊珊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她还不知他的性情么。
玉龙终于朗笑出声,把人揉进怀里,抵着她的发顶叹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珊珊满面酡红,在厚重甘美的御制香中有些沉醉,揪着他的衣襟嗫嚅道,“那自然是……求我早日嫁给你了。”
玉龙闷笑一声,低头贴近了她的耳尖,“中书省已将制书拟好,珊珊以为当何时宣制?”
“啊?怎么这么快?!”珊珊蓦然抬头,他一个人在京中究竟做了多少事情?
“我只觉得太慢了……”目光在她微张的软唇上流连片刻,玉龙低头吻了上去。
轻拢慢捻,由浅入深,在他的强势入侵中,珊珊不自觉地软软偎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此处居高临下,可望见太液池大片平静的湖水,朦胧月色中,湖面银光闪烁,湖心岛似被雾气笼罩,越发仙气缥缈,惑人心魄。
迷迷糊糊中,湖上仿佛传来了忽高忽低的怪叫声,珊珊好不容易从绵密的亲吻间争得一丝空隙,断断续续地道,“唔……好像有水妖在唱歌……”
瞎说,玉龙在她唇上咬了一下,惩罚她的不专心,扶在脑后的手越发用力。
“呜……”珊珊低咽一声,被吻得喘不上气,而水妖的歌声还在继续,且越来越近。
交缠的唇齿间逸出一声叹息,玉龙动作微顿,凝神细听,终于辨认出来,那是五味在撒酒疯。
珊珊羞涩地别开脑袋,指尖碰了碰水润红肿的唇瓣,然而瞥见玉龙一言难尽的神情,又忍不住偷笑,“时值中秋,咱们四人又暌违已久,终于重聚,是该庆祝一下嘛,我们去找五味哥吧?”
玉龙轻呵一声,“是该去看看,究竟是谁给他拿的酒。”说完就拉上她往太液池边走去。
人生短暂,聚少离多,今夜月明星稀,何妨对酒当歌,共赏一轮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