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完全睁开眼来,那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唔……”宁安偏过头来,他的脸挡在阴影里,看得不甚分明。
“粥凉了,半笙去热了,现在要起来吗?”
“嗯,麻烦了。”
男子贴近来扶宁安,宁安微怔,任由他将自己扶起靠在床背上,看宁安又没了反应,男子的手指还未靠近,手腕却被宁安猛地箍住,“祁某只是担心公子着了风寒,无旁的心思。”
“这次又叫什么?”宁安松开手,冷声道。
“又?”男字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下祁易,是禾三村的主事。昨夜公子晕在村口,是冯姨收留了三位。”
宁安连忙拱拳低头道,“祁主事的样貌同离止城的蒲家蒲沉相似,一时认错了人,还请海涵。”
“哦?”祁易觉着稀奇,“荣幸之至也!”
一番客套后,有村民来找,祁易安抚了宁安两句,跟着他离开了。
一女子转进屋内,手里端着漆盒,冷嘲热讽地来了句,“嘁,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罢转过脸来,盈盈笑脸,如沐春风,“小郎君,你醒了啊?来吃点。”
半笙跟着走了进来,“公子,这是冯姨,欸,冯姨,我来端就好了,您去忙您的。”
“那行,我去小叔家一趟,马上回来。”
后又吩咐了去,天热,公子还是莫要在外停留,先养好身子。
自始至终,宁安都不知道他到底生了什么病,又或者,确是异症,只无人知晓罢了。
“公子在想什么?”
“祁主事同蒲家大少爷蒲成,太像了。”
“我也觉着像,莫不是亲兄弟?”
“我们得找个时间试探一下。”
“是。”
来人迅速闪进后门,四处看了一下。
“主事。”内室探进一个脑袋。
祁易放下笔,抬起头来,“小范,怎么说?”
“什么也没有,真的,那鱼线就没动过。咱们不是早就告诉他没鱼了吗?还钓钓钓……”
“呵,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主事,此为何意?”
“给我盯好了,听见没有?”
“是。”
“快去。”
祁易的眼神越发阴沉,超出了计划外的事情,焉知祸福?
待太阳没那么烈了,秦沅甫又收拾渔具来到河边,一动不动地盯着河面,半晌都没动静,河面平静地如同摊开的一张饼,无一丝褶皱,什么都没钓到,倒是钓到了一条病恹恹的“鱼”。
秦沅甫看都没看宁安一眼,淡漠道,“在下同封紫宸,亦师亦友,绝非世人所传那般。你若想知细节,得封紫宸自己说,在下不是那般失信之人。”
“我知道。”
秦沅甫官腔官调,同时拉长了脸,“你知道的话就无须这般盯着在下,在下也不用事事同你报备。”
“禾三村若无异常,少庄主来此作甚?何况新婚不久,令正怎么了?”
秦沅甫握住鱼竿的手一顿,右耳缓缓面向宁安,“慧极必伤,公子可知?”
“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少庄主莫拘谨。”
秦沅甫嗤笑一声回头,“不必了。”
“一味药,少庄主需要一味药救她,不是吗?”
“你……”
“怎么,‘药’在河底,还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把戏?”
秦沅甫的手猛地收紧了,“你要什么?”
“黎八卖给少庄主的那几本‘武功秘籍’。”
“嘁,那对你而言不过就是几本废纸,且在下花了不少银两。”
“那真太可惜了,”宁安拧身便走,还没迈出两步,便被身后的秦沅甫叫住,“如何?”
“嘁,成交。”
秦沅甫要接着钓“鱼”,眼下正值处暑时节,宁安嫌热,便原路返回,沿着小路,朝着冯姨的家里走,才走几步便浑身冒汗,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滚下来,宁安揩了揩,而后用手搭成凉棚,墙根处的争吵吸引了他的注意,被争抢的孩子正嚎啕大哭。
“你是疯了吗?就是让我死,我也绝不会送二娃去。没良心的东西,二娃不是你儿子吗?凭啥老朱家说跟你换你就换?就他那儿子宝贝,咱们儿子是狗屎吗?”
女子将二娃一把拉过来,一种极度的愤怒和悲哀猛地涌到了脸上,“我要去找祁主事说说去,都互相推,推到最后全部推给咱们这些穷人家,小孩子吓得不轻,他们给点钱就了事,恶不恶心,缺心眼的东西……”
男子慌了,连忙缠了上去,“别说,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你又收钱了?”
男子不知在女子耳旁说了什么,女子神情突变,又看到近处在看戏的宁安,略显慌惶,两大人牵着二娃转身便走。
“将军走了,‘天人’生气了要吃我们,怎么办?”
宁安满脑子都是这一句。
热,还是热,脚底就像生了烟,内衬几近湿透了,再待一会,估摸着得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