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外公摔倒在泥泞的雨夜,大雨倾盆,没人瞧见,翌日被发现时已经没了气,后来晚辈习惯性地去听雨,似乎在雨中能听到他归来的脚步声,雨鞋踏在坑坑洼洼的泥坑里,竟能感知到外公那份急切的心意。他急着回家,家里就我一人,他放心不下。”
“待很久之后才知道,等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虚蛇兀自笑出了声,换了个姿势,两只手端放在双膝上,“吾并非笑话于汝,只是觉着,芸芸众生,分明同蟪蛄一般,却为一执念甘愿奉上几年,几十年,以天为证,至死不渝,待等到了,又茫然不知所措也,何其荒谬,何其有趣……”
“前辈……”
“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即便残破不堪,也莫要回头看,这便是吾对汝的忠告。”
“紫蛇丹已为汝所用,今日便是你我最后一面。”
“是对是错……”
“皆是苦果……”
待场景变回时,宁安抬眸笑了笑,丰姿都雅,目秀眉清,温柔如水,辛阙只觉眼前金花四溅,他似乎从未这般对他笑过,温煦又明亮,那股子因天气产生的燥热,瞬间挥去了,宁安揽住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心口时,嗡嗡的声音就像一面皮鼓,辛阙的喉结动了一下,耳根子没由来地发着烫。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可好?”
那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片刻后,辛阙便没了意识。
辛阙猛然一惊,从床榻上支起身子时,感觉有凉意,床沿的女子一顿,握住扇柄的手僵在了原地,“公……公子,你醒了?”
辛阙的目光扫来之时,女子双眼惊骇,连忙起身朝后退了退,“奴家只是受人之托,那人说天气炎热,担心公子中了暑,便让奴家在旁边守着。”
“除了你,还有谁看过本公子的脸?”
“应该……没有了吧,奴家一直守着,没让旁人进来过。”
“本公子躺了多久?”
“三日了……”
辛阙思索一番,“竟三日了……”
辛阙翻身下床,女子汲汲走至素衣架前,正欲为他更衣,却被辛阙制止,“出去!”
女子被吓傻了,手里的蒲扇轻轻地落了地,辛阙扭了一点头,将一面耳朵对着后侧的她,“这事就当烂在你肚子里,若有第二人知晓此事,知晓本公子长相,必让你死无全尸,不论你逃至天涯海角,听懂了吗?”
女子战战兢兢,整个身子都在发着颤,“听……听懂了。”
“听懂了就给本公子出去!”辛阙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正开门的女子,“那人去了哪里,有说吗?”
“没有,什么都没说。”
“他是不是与大概这么高的少年一同离去?”辛阙比划了一下,“少年很木讷,不爱说话。”
“对,没错,是他。”
辛阙深吸了一口气,白绝谷,啧,到底去了白绝谷。
宁安,没有本公子,你还想救老情人,想都别想!
吾既是得不到,那便一点一点地毁掉。
白绝谷。
花了三天时间才到达白绝谷,地势凹凸不平,不断有岔路,天也不好,一到下午骤雨来袭,无藏身之处,泥泞的地面很滑,只得赶紧戴笠穿蓑,牵着马匹慢慢地走,沙沙的雨落在身前与身后。
地图是卖瓜的武哥手绘的,这雨下的,都快花得看不清了,好在路上还能不断遇到好心人为他们指路,不然何止三日?
白绝谷与一般门派不同,整个谷里有且只一人,上一任谷主叫白朝阳,因病去世后,弟弟白伏便代替兄长成为新一任的谷主。
依旧一人。
“宁王秘籍?这谁知道,按理说都并非一个派系,非要争那作甚,公子要去白绝谷千万小心,那白伏有人见过,与常人不太一样,有些……”
“何意?”
“阴森森的。”
这就是武哥给的信息,但回帆不理解的则是,月下宫的信息分明是针对辛阙,为何宁安要执意前往。
宁安给出的解释则是,他只是想去看看,他不愿去,宁安也不阻拦。
回帆有些踯躅,愣愣地杵在原地,宁安刚牵马走出两步远,回帆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若不跟上去,这很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他似乎对主人很熟悉,他似乎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知为何,回帆还想再见到他。
宁安终于知道白绝谷的异常在哪里了,同雨后的感觉不同,白绝谷整个透着一种阴冷潮湿之感,还有时不时在蜿蜒爬行的蛇。
说是蛇谷也不为过,越深入腹地,各式花纹,各种体型的蛇不断地在树枝上,地面上游动,他们觉着倒还好,只是马儿有些受惊,一溜烟便跑得没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