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娘娘!”两人一齐惊呼,忙不迭赶上踏出门的淑妃,“娘娘,这天气太冷了,快回屋吧!”
“对对,娘娘,还有一些炭,咱们还有的,还有……”一侍女不禁哽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两腮散落下来。
淑妃笑了笑,轻轻拍拍她俩的手背,“无碍,我想看看雪。”
“可是娘娘……”
“听话,你俩别跟着,太冷了,年纪轻轻别落了病根……”
“娘娘,您就让奴婢跟着吧!院子里这么湿滑,万一摔着碰着……”
“别怕,我没见过雪,只是……想见见。”
淑妃踱至院中,扬起下巴,雪片不断地落在脸上,身上,淑妃尝了一口,只觉有些冰冷,原来“雪”竟是这般无味儿的吗?
那该是什么味儿呢?淑妃细细想着,大体上该是甜的,冰糖葫芦那种的。
淑妃用尽全力,将怀中之物甩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了房顶,淑妃还能看到那火黄的光亮,刺得她眼角一酸,她怎会不懂皇帝的心意,从见她第一眼开始。
她晃了晃身子,终于站定,过往的经历如梦幻般地开启,溟溟蒙蒙的。
“你患了寒症,须得此物解,你若想活下去,便随朕回宫。”
“我……我有心仪之人,恐难遵圣命……”
“那朕……便杀了他!”
“不……不要!”
“修道之人,竟动凡心,若是让昆仑那些个师父长老知晓,他当如何?”皇帝凝视着她,悠悠地笑了。
“不可不可……”樊清禾强忍着疼痛,忙不迭地要拉住拧身要走的皇帝,结果扑了空,砸下床榻,皇帝负手于身后,半拉开的木门罅隙,有点状的灰尘四散,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犹如阴冷的寒冰,令人心生敬畏。
她就这么爬过来求他,然后一个劲地磕头认错,白皙的额心已然渗出鲜红,如盛开的牡丹,更加千娇百媚,似玉如花。
他的眼神深邃冷峻,仿佛寒冷的夜空中翻滚的乌云,令人无法窥探其中的真实意图。
“往后余生,你都得给朕记住,若对朕不忠,朕便将他作为人彘,每日就是看着你我如何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听懂了吗?”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流露出一种冷漠而凌厉的气息,那是源自于帝王的无上权威。
“民女……谨遵圣命!!”
“来,清禾,起来,这是‘火焚’,随身携带,切莫取下。”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的语气殷切,真同那些凡间宠妻的男子般,嘘寒问暖,善解人意。
“自古难测帝王心,”淑妃抬眸望去,不知何时,屋脊落了只大鸟,它甚是美艳,歪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她。
“此生竟能窥见神鸟真颜,当真死亦无憾了,”她清癯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寂寞的笑纹,对着神鸟方向跪下,侍女欲上前,淑妃缓缓摇摇头。
“小女子樊清禾,少不经事,意欲摆脱暮海,走南闯北,屈不平,除妖祟,快意恩仇,潇洒一生,可造化弄人,一步错堪叹终身,终是在这牢笼里被困许久。心悔不已,有愧于天地,有愧于高堂,有愧于清了,更愧于照面仅见的孩儿,若有来生,定朝夕相伴,昏定晨省,承欢膝下,以慰父母养育之恩也!”
三下磕完,雪混着血迹在她额心如同花钿,细细碎碎地剥落。
“娘娘!”两人早已泣不成声,对着淑妃的方向跪下。
神鸟眨眨眼,继而将火焚吞下。
一声长鸣后,神鸟振翅而起,樊清禾笑了,笑得如此难过,如雪地里飞翔的红色蝴蝶,缓缓歪在一旁,不远处的两名侍女飞奔而来。
雪很大,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了,樊清禾似乎看到了暮海,那个她此生再也无法踏足的地方,群山起伏连绵,山势皆平缓,望之浑然,遍山长着茸茸的细草。有两人在不远处朝她招手,似有日色斜照,光泽柔和,樊清禾莞尔一笑,叫了声“阿爹阿娘”,便飞也似地跟上。
宫墙内的狸猫越聚越多,在侍女们边哭边喊声中,凄厉地叫着,像是一场离别,更像是一首悲壮的挽歌。
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一阵强光之后,两人重回现实,屋内一片漆黑,许久才听到封紫宸的声音,“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延寿听到自己冷冷地来句,“下次莫要以身试险……”
话题转得如此生硬,封紫宸却接了上一段的话茬,“晚辈从不怨她,也不会念她。”
鬼使神差地,延寿分明看不到他,却能感知到他的悲伤,忍不住拥了上去。
封紫宸一怔,这种久违的温暖,恍若隔世般,他贪恋的,也不过就是这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