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趴在桂香身上,哭得甚是凄凉,延寿比谁都清楚她此刻的心境,身上的担子忽地卸了个彻底,这一步,凝霜走了六年,那她爹呢,如果想再见她爹,还得再走几个六年?
“香儿!”一妇人踉踉跄跄地奔来,然后“咚”地一声在她身旁跪下,凝霜连忙让到一旁,望着妇人喃喃来了句,“大娘……”
“香儿,香儿,阿娘在……阿娘在啊……”
“阿娘啊,你怎么……怎么长了那么多的白发……”桂香勉强撑起右手,还未触及大娘发梢,便垂落下来,大娘连忙接住。
武大娘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娘老了啊,老了可不得有白头发了……”
“上苑遥闻长乐钟,寒桂香残月华浓。短亭暗度春归处,烟柳扶疏映征蓬。”桂香念着念着便潸然泪下,武大娘捂住口鼻,一时间,泪水不自禁地溢满眼眶,“儿啊……我的儿啊……”
“阿娘不是说,待香儿长大了,就能再见阿爹了?”
“阿爹是文人,是大官,香儿都知道,所以阿爹写的诗,香儿倒背如流……”桂香说完又笑了,笑得让人难过,“可是阿娘,阿娘,你怎么办啊……”
“阿娘不打紧,真的不打紧……”武大娘又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朝下落。
“阿娘,原来……香儿已经这么老了啊……”
碎裂是瞬间发生的,如一粒粒蓝色的尘般漂浮,武大娘那抻开的双手落了空,保持着环抱的姿势,终是放声大哭,昏昏惨惨,恹恹若绝,痛不欲生。
众人皆仰头望去,那星星点点如夤夜里最明亮的星辰,点缀着暮夜,点缀着人与人之间最深刻的思念。
搀扶武大娘回家,发现门口堆了一个布包,武大娘环顾四周,声音因方才的哭泣哑得厉害,“这谁丢这的吗?”
延寿蹙眉,里面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轻声来了句“是尸骨,桂香的。”
武大娘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待一切尘埃落定,延寿来到凝霜家的柴房,方才将他绑在这里,谨防他逃跑。他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延寿,轻飘飘地来了句,“说公子是仙人,在下本来不信,现在信了,谁都要帮,谁都要护。呵呵呵……”
“为何杀了卢飞燕一家?”
“呵,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仙人为了二十四年前之事来兴师问罪,那真是不敢巧,在下不记得了,都多久了?”
“你不说那贫道便帮你说,卢飞燕曾是淑妃贴身侍女,诞下龙嗣那日后便失踪,几个月后,竟一家三口惨死院中,无非就是狸猫换皇子,皇子不知所踪,卢飞燕宁愿将此事烂在肚子里,所以你奉命来讨信息,一无所得后便动了手,既是不肯说,那便不要活了,毕竟唯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呵……不知所云。”男子嗤笑一声,瞥至一旁。
“二十四年前,除了震惊武林中外的淇王墓被盗案,实则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北疆边境之地的附属国浩罕国老皇帝驾崩,本该嫡长子哈西继位,但哈西突患急症,这继承仪式便一拖再拖,但不久后,继承大统的却是二皇子哈努。”
“你同在下说这些做甚?无聊至极……”
“浩罕向晟国称臣纳贡后便有了一些贸易,为表友好,先皇在世之时,便定期举办一些活动,浩罕本土的毛皮,玛瑙,珠玉和刀剑等,源源不断流入中原,其中自然有颇具特色的环首刀,这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方才贫道细细看了看,”延寿拿起刀来,“刀柄上嵌着一颗玉石,菱形状,虽晶莹剔透,但中心却有像‘鹰’的图案,如果贫道未猜错,这该是浩罕皇室才可配置的,即浩罕图腾,寄希望浩罕的皇子皇孙们能如鹰一般,坚韧和不屈。”
“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被哈努强占,你自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想借他人之手,帮你复辟君主之位吗?”
“啧,果是仙人,说的话常人倒是听不懂的,什么哈东哈西的,云里雾里……这刀是在下某日偷的,没注意是谁,竟是浩罕皇室吗?早知道多偷点别的,应该很值钱……”
“唔!”一声闷哼后,男子昏死过去,身后传来“噗嗤”一声笑,在暗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延寿瞥了一眼,淡漠道,“我要是你,此时该躲起来……”
“问他这么多做甚?前辈既是会查看他人记忆,睡着时更能施展,晚辈可是在帮您!”
封紫宸自是嘲讽延寿获取他记忆之事,延寿的手不禁收紧。
“看来有苦衷,无碍,晚辈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