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的神色认真而又坚定:“我相信。”
若初的眼眸一瞬间止不住的酸涩,但她强忍住了泪意,因为她知道,自己实是没资格哭,施害者的眼泪,无论怎样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我知道,正如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你和宫远徵玩在一起,是因为他对你很好,宫尚角也是一样的,对你来说,他们都是很重要的人。”
宫远徵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不懈的为虞若初研制药方,之前她毒发时,更是陪着她泡了整夜的寒池,宫远徵无论如何讨人厌,但他对虞若初却是毫无保留的,而宫尚角对她也有授业之恩,对虞若初而言,他们都占据主任很重要的位置。
虞若初张了张嘴,想说你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她心里是如此想的,但她说不出口,好似这句话由此时的她来说,就显得无比虚伪。
但宫子羽却说了出来,他笑着道:“但我愿意相信,在你心里,我也一定是很重要的朋友。”
“所以...”宫子羽注视着她:“于此事上,你本就左右为难,无论你做何决定,最后痛苦的人依然是你,大事从心,我相信你也一定有不得为之的理由,我原谅你。”
若是说宫子羽完全不难过,那一定是假的,但是他真的可以理解,他相信就算虞若初选择了帮他,最后她也依然会心里愧疚又难安。
虽然他曾经也很生气她那日在大殿上维护宫远徴,但事实证明,虞若初是对的,宫子羽知道她一向对事不对人。
虞若初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她薄唇轻颤,带着哽咽:“我父亲从小便教导我,交友从心,待人以诚,我没有学好。”
“子羽,我实是不如你。”
宫子羽却爽朗的笑了,笑容温暖又明媚:“你今日来此一趟,便是诚以待我了。”
她本可以不来,宫尚角和宫远徵绝对不会告诉他,虞若初在此间的作为和选择,但她还是来了。
为了他和雾姬夫人,也因为她珍视这段友谊,所以虞若初毅然的来了羽宫。
宫子羽知道虞若初内心的千般纠葛,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做到讨厌虞若初啊。
毕竟...她是第一个,那么坚定相信他的人,也是第一个告诉他,人不能自轻自贱,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他母亲的人。
那么...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子羽...”若初含着泪,认真的道谢:“谢谢你。”
虞若初一直觉得,能遇到子羽,是她的荣幸。
他如天上的太阳一般,温暖却又不灼人心,所以八年前,那个满心偏执和戾气的她才能从黑暗里走出来。
灯明始见一缕尘,夜暗方显万颗星。
她何其有幸。
有时候幸或不幸,或许也就只是一念之间罢了。
虞若初离开羽宫的时候,皎洁的明月已然升起,她看着亮起灯影的宫门,却依旧清寂的很,冬日渐深,寒风渐起。
她叹了口气,想着后日便是上元节了。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哪怕是再冷寂的宫门,在那一日也会比往常热闹一些,如此一想,若初便更加期待起来。
回到徵宫的时候,宫远徵就候在厅堂里等她,见了远徵她有些意外,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想了想,掏出怀里的医案:“这个医案,你放回医馆里去吧。”
这本医案是今日她去找角公子要来的,她用心将其修补了下,如今虽难免还是有些破损的痕迹,但已然好了许多。
“姐姐去羽宫了?”宫远徵皱着眉。
“嗯。”若初点头:“有些事,总是要有一个交代。”
总不能没头没尾的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么糊弄过去。
宫远徵接过医案,轻轻的抚平上面的褶皱,那是岁月流逝带来的痕迹,无法轻易消除。
“姐姐。”宫远徵抬眸看若初,认真说道:“日后,这些事情你不用多管了,你说过的,那是我们自己的事。”
宫远徵不希望姐姐为难,而且他不喜欢宫子羽,便更加不想姐姐到宫子羽面前看脸色,可是他知道姐姐一定会去。
他无法阻拦,但他...却忍不住有些心疼...
因为他知道,姐姐无法轻易释怀,她会难过,会觉得愧疚。
若当晚被诬陷的人是宫子羽,姐姐定然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为他辩护。
他是讨厌宫子羽,但..…姐姐就是这样的人。
她向来对事不对人,这一次选择帮助他和哥哥,也定然有其缘由,而姐姐不会永远选择他们。
宫远徴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喜欢的虞若初,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始终如一。
正如姐姐当年不会因为宫子羽的话,而远离他一样。
“傻话,好啊!那我便不管了。”若初说是如此说,可她知道她很难真的独善其身,毕竟无论她再如何不愿掺和,可她到底身在宫门,便算不得真正的局外人。
若想真的不管,也就只有他们不再兄弟阋墙的时候了。
若初睨着他:“日后,你可捂紧着点儿!”
“那恐怕会很难。”宫远徵讨巧的笑了笑,抿着嘴故作为难:“姐姐如此聪慧过人,如何瞒得过你。”
“况且...”宫远徵顿了顿,正色道:“我也不想对姐姐撒谎。”
话虽如此说,他却已然想好,日后定不再让姐姐为他们的事烦忧。
“所以...”若初轻叹,无可奈何:“我也很难做到真的袖手旁观...”
人便是如此,道理都明白,可言与行却终不能幸免。
无愧于心,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