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里气氛压抑森然,此时的徵宫却与之大相径庭。
今日的徵宫来了一位意外访客,是故人。
“月公子。”虞若初将手中的天灯放至一旁,甚是欣喜的引客入座:“请坐,真是许久不见。”
“虞姑娘。”月长老点头行礼,而后在桌案边坐下:“见你如今依然安好,可喜可贺。”
若初为他斟茶,感激一笑:“托宫门之福,才有今日,先前便听闻您如今已...担任月长老之职,便想着何时有机会去拜访您,没想到您先我一步。”
话中的停顿,是想起了仙逝的月长老,可她实是不愿贸然提起,反倒惹得月公子伤心,便匆匆掠过。
“我今日是为送礼而来。”月公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绕缭的雾气遮挡住他清俊的面容,使他更加清逸绝尘。
如月华般清冷,又如碎云般缥缈。
若初总觉得...此时的月公子,与八年前甚是不同。
但她不想擅自揣测,只疑惑问:“送礼?”
“故旧重逢,是为大喜。”月公子隐在雾气后的眼眸,扫了眼虞若初身后的天灯,而后缓缓放下茶盏,他的面容便真实了许多,像是月亮从流云后显现出来,他笑道:“是以特来赠礼。”
若初还在不解,月公子便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细长的檀木盒子,不大的木盒上雕琢着精美的杜鹃花,其上却奇怪的又有两盏天灯的图样,有些怪异,又莫名和谐。
他将木盒置于桌案上,缓缓推到了若初面前:“今日恰是上元节,便也算作上元节贺礼吧。”
“感谢月公子的贺礼,只是...”虞若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感谢的一笑,又惭愧道:“我准备不足,竟未曾备下回礼,实是思虑不周。”
“你安然无恙,便算作是回礼了。”月公子却笑了笑:“我一生救治的人无数,唯有你是那唯一的不确定,你还活着,便不算是砸了我的招牌,如何不算回礼?”
月公子话落,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眸中隐隐浮现了几缕悲伤,他很快垂眸,掩下所有情绪,声音淡淡。
“礼已送达,便不久留了,告辞。”
若初敏锐的捕获了那眸中一闪而逝的情绪,若有所思,不知道月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但她不好多问,也不好再留客,起身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回来的路上,她还是忍不住的思索,却毫无所获,只能感叹:“人心难料。”
桌案上的木盒还安然放着,若初走过去,实在是好奇月公子特意来此一趟,送的到底是什么礼?
檀木盒外的锁扣被打开,轻轻掀开盖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纸花笺,泛黄的花笺上是岁月的痕迹,几朵熟悉的白色杜鹃花装点其上,已有了些模糊,但不难辨认。
尤其是...这还是出自虞若初自己的手,她如何会认不出呢?
而在花笺上,还有一行她从未曾见过的字,却是熟悉的字迹。
——希望能和虞姐姐永远在一起,长长久久。
虞若初心里一颤,怔楞在原地,捻着花笺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满满的,沉甸甸的。
究竟该如何形容呢?
大概像是装满了醇香的酒液,经年而浓郁的酒香,满满的溢了出来,不经意间撒了几滴落在心上,热辣而又滚烫,让她有些迷醉,却忍不住沉溺。
眼泪无意识的滑落,“啪嗒”一声落在手背上,她慌忙移开手,怕弄脏了盒中的花笺。
这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花笺。
那一年,她无法得见的心愿,随着缓缓升空的天灯,悠悠然的被风吹往了月宫,被月公子拾起,跨越了万水千山,几载光阴,才终于抵达了她的手里。
多么难得的花笺,多么长久的心意。
若初仰头看向庭院外露出的一方天空,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想必到了晚上定然会是星河灿烂,正正适合放飞天灯。
一定会很美的。
什么是爱?
若初想不明白。
可是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不用明白,事实上她觉得爱也许本身便是理不清楚的,它没有逻辑可循,更没有条理可列。
可能,它只是一种冲动。
一种...想要相守的冲动。
又或是,一种欣喜。
一种...想到他,便想微笑的欣喜。
正如此时,她突然很想很想...和远徵一起放天灯,只要想到此,便觉得无限欢喜。
那种心上雀跃、无比期待的心情,如果不是爱的话,她不知道,还要如何解释这一无比抽象又没有实体的词汇。
瓷音走了进来,见她还在厅里,便问:“小姐,你今日不去角宫用午膳吗?”
徵宫一向是不摆午膳的。
若初笑道:“不去,你去与远徵说,我不去角宫了,就在徵宫用膳。”
“那要我吩咐传膳吗?”
“拿点糕点就好,我不是很饿。”若初小心收起花笺,将其放回檀木盒里,如今再看盒子上雕刻的画,便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她笑意盈然,兴致勃勃:“一会直接送到我房里,我有事要忙。”
“有事?”瓷音有些奇怪,上元节放天灯的事宜,她们早已准备好了,便问道:“什么事呀?我帮小姐一起吧?”
“不用!”若初神秘一笑,转身便往房间走去,脚步轻盈,远远飘来一句话。
“画画!这事儿,你可帮不了我!”
瓷音有些云里雾里,但看着小姐心情很好的模样,便也不多问了。
她午后还要与初柳一起回家去,便也下去准备去了。
上元节,本就该是一个团圆的日子。
想到小姐的准备,或许今晚还有惊喜呢!
瓷音想着,徴公子和小姐也定然会圆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