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时候是几点?”方柏的声音在发抖,她心中祈求着一定要是深夜。
“三点?四点?”大妈摇摇头,“反正是下午。”
“死人了吗?”方柏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冷静下来。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很陌生,仿佛一切都是虚假的。
就像在看一个别人的故事——一个狗血的悲情故事。
“不知道啊。新闻上说受伤了好多人,听说当时都是血。”大娘吸了口气,“可吓人了。”
她的手在抖,面部肌肉也莫名有些发麻,但她看上去很冷静,不正常的冷静,“谢谢你。”
说完方柏转身离开。
“诶,你要去哪啊?不舒服早点回家,别中暑了。”
方柏知道乔语馨的家就在附近,她一定要去确认一下,她一定要知道乔语馨到底有没有死。
方柏靠着一张稚嫩的脸庞,以忘带校卡为由顺利进入了大学。暑假的大学颇为冷清,宿舍楼也只有几个房间仍旧亮着灯。
方柏来到乔语馨的宿舍门口,先是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便直接拧开了门锁。
乔语馨和她说过,这次暑假,她的舍友都回家了,只有她一人留在宿舍。
太奇怪了,没人反应却也没上锁。
难道……
宿舍并不宽敞,中间仅有门宽的过道,而两侧大都铺着白色的防尘布,风一吹,活像是丧礼现场。
尽头靠近阳台的床位属于乔语馨,此时正被厚厚的床帘遮挡,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方柏放轻了脚步,一点点朝那个方向靠近。
等真的到了床边,她却又不敢动了。
她不敢赌床帘后的结果。
就这么懦弱地举着手,举到手臂酸软,也仿若石像般一动不动。
乔语馨之于方柏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她无法浅薄地用亲情或者友情来概括她们之间的关系。
方柏是个孤儿,而且是一个有些孤僻内向的孤儿。
这种性格注定了方柏并不讨人喜欢也得不到太多关注。
在她记事以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只能一个人反复玩着益智玩具和看那有些发黄的旧书。
她爱看书吗?不,她只是太无聊了。
直到六岁那年,乔语馨来到了孤儿院。
乔语馨比她还要小几个月,却是像个大姐姐一样站在了她面前,将她从阴暗的角落中拉起,抓着她走到阳光下,走到人前。
是她粗暴地,不顾她感受地将方柏带离了自己封闭的世界,也是她将温暖,将她理解不了的爱带到了自己身边。
乔语馨不是太阳,她是独属于方柏的烛火,微弱却给房间的的角落带来了光亮——她的光会,也只会照亮方柏。
就这样,小小的乔语馨带着小小的方柏在这偏僻的孤儿院里互相依偎着长大。
不比开朗活泼的乔语馨,方柏在长大过程中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自己活着的意义。
她活着没有意义,她的生命之所以延续只不过是因为找不到去死的理由。
乔语馨也给不了她活下去的理由,告诉不了她人生的意义,但乔语馨霸道地不让她死,甚至不让她自暴自弃,所以她就这么浑浑噩噩,莫名其妙地上完了高中,走到了20岁。
幻想着乔语馨死掉的可能性,方柏只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瞬间断开了。
窒息、无助,像是一脚踩进深潭,被迫沉入了幼年时那个窄小的,仅她一个人的空间。
“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方柏的理智,看着眼前仍旧活生生的乔语馨,压抑在心底的悲伤与不安瞬间爆发。
方柏扑上前,拽着乔语馨的衣服将头埋入对方的颈窝。
她放声大哭着,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回到了那个认为乔语馨被人收养而崩溃大哭的下午。
跨越十几年,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诶?诶?你到底在哭什么啊?乖啊,先别哭了,有事你跟我讲嘛。”
乔语馨手忙脚乱,她试图拍拍方柏的背,却被方柏沙哑着嗓音狠狠凶了,“不要拍我!”
说着方柏哭得更难受了,抽噎声不断响起。
乔语馨不敢动了,只能躺在床上,轻轻搭着方柏的腰,任由方柏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领。
直到方柏缓过气,自己从她身上爬起来,表情恶狠狠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啊?”乔语馨摸起床边的手机摆弄了一会儿,“不小心静音了,你也看到了,我刚刚睡着了嘛。”
“你骗人!”方柏大力扯开床帘,日光打在乔语馨整洁的床铺上,“现在是你上班的时间,而且你根本就没有睡觉!”
“我……”
看着乔语馨支支吾吾,方柏难言的委屈再次涌上喉头,“你还在装?”
方柏大力推向乔语馨,推得对方撞在柔软的枕头上,“你每次都这样,什么事都不和我说。硬扛很有意思吗?”
方柏的声音越来越大,“你真当我傻逼吗?每次都跟他妈侦探游戏一样,非要我自己得出答案了你才和我坦白是吗?”
“对不起,你别……”
“我别生气?乔语馨!我他妈听腻了!”方柏向前,死死拽住乔语馨的领子,滚烫的泪水砸在眼前人无措的脸上,“告诉我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
乔语馨轻轻蹭掉方柏脸上的泪,“我只是突然找不到你有点担心,才打了这么多电话。”
“呵。”方冷笑一声,粗鲁地抹掉眼泪,抓起乔语馨的左手。
乔语馨本能地闪躲,却没有方柏来得动作迅速。
她笃定地翻开乔语馨的掌心,将纹身举到乔语馨眼前,咬牙切齿道:“那这是什么?嗯?你心血来潮的纹身?和对象的定情印记?还是说你加入了某个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