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灯想,如果父亲还在,李枝梅看着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然往事如烟随风去,故去之人难追忆。
孟灯已经不会再想问李枝梅当初为何骗她父亲的离开是抛下她们,为什么一直以来埋怨他,但为什么,不敢让孟灯看见他的照片,知道他是谁,做了什么,为了什么而离开,为什么回不来。
李枝梅心中有没有孟真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能好好活下去,快乐而幸福。
记得他的人,甚至可以没有孟灯。
然而她不会忘。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孟灯都没有什么表情,不是因为李枝梅和盛纾的决定生气,而是和对于这一现象背后的,无数和这次样的情况一起怒海翻涌。
认知中,李枝梅一直是个强势而尖锐甚至刻薄的一位母亲,她对于孟灯的要求极高,达成了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说一句这不是应该的吗。如若没有达成,轻是怒骂,重是扭打。
她们之间的关系从不是平等的,李枝梅也只会说“你是我生出来的,我是你妈,要什么平等”来堵塞孟灯早已准备好辩驳的言论。
可孟灯需要尊重、平等和自由,大过于需要爱。
孟灯和李枝梅之间的矛盾总是像天气一样,有时不了了之,有时双方都受伤。
孟灯的初中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度过,同班同学刻意的孤立和霸凌,亲人的不理解,家庭的不完整。
李枝梅的改变不是一蹴而就,她在漫长的时间里,因为孟灯而受伤,因为盛纾的爱而疗愈。她或许找到了当初和孟真在一起的模样,是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母亲。
但或许这只是孟灯的幻想罢了,她记得小时候,李枝梅就经常和孟真吵架,声音很大,内容孟灯却听不懂。长大后回忆起来,大概是李枝梅不希望孟真再从事这份职业,她整日都很惊恐,甚至于她要离婚这样的话。
孟灯的母亲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她同时具有对孩子的关爱与严苛要求,时不时的理解取决于她的状态,她的爱与恨都原原本本地展现出来。
混沌、迷茫、未分天地。
孟灯的成长是个在受困中挣扎的过程,她的身边有很不好的人,也遇见过很好的人。而现在她被一群很好的人包围,生活似乎也在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她正在完成自己从家庭挣脱、追求自我的愿望。
幻想给予人希望,现实不断折磨人的意志。
孟灯就在两界之中沉默着,被盛祥带出了餐厅。
盛祥带着孟灯,从路边解锁了两辆公共自行车,一路沿着河边骑。
“吃得太饱了,现在一定要好好消食啊。”盛祥空出只手摸了摸自己肚子,“不然就顺了某个小妹妹让人长胖的心。”
“我没有。”孟灯反驳,“我都说我吃不下,你还不是夹那么多,不吃还要被骂。”
“要是你选择不吃,我就不会给你夹了。可是你吃了孟灯,这就意味着我还可以继续给你夹。”盛祥骑车的速度很快,声音在风里被带到孟灯耳旁。
她很快通晓其意,快速蹬踏板追上去,“如果你不吃,我也不会给你夹。”
“切,我那是害怕浪费粮食。”
午后升温,白色的天空中光芒耀眼,看不见一片云,却能看见高飞的鸟群。
“我们要骑去哪儿?”孟灯问。
“不知道。”盛祥指了指天上的鸟,“老天会给我们指引,跟着它走就好了。”
“如果前面是路的尽头,那我们就换条路走。如果前面还有路,我们就可以一直前进。”
孟灯嗤笑:“等会儿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再和你说。”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的好妹妹。我相信会有好心人为我们指路的。”
“你说话怎么这样这样的。”
盛祥吹了吹眉:“怎样怎样的?”
孟灯思索片刻:“装神弄鬼、故作高深。”
“折煞我了。”盛祥呵呵笑,“看你不高兴,我才来陪你说说话的。”
“你可以不这么做。”
“我愿意。”盛祥答,“帮你,就是在帮以前的我自己。”
“孟灯,以前我的生命中发生过很多很多事,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但你要知道,你正在做的,我以前做过,我可以全意全意地帮助你。”
“嗯。”
虽然她似乎不太需要。但他太真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