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南城,冬天来得格外早。
天光温暖,微风轻轻。孟灯就在这样平凡的一天,收拾了东西,和陈犹踏上前往北京的路程。
李枝梅特意请了假,和盛纾开车将孟灯送来机场。盛纾在前面叮嘱孟灯要好好照顾身体,卡里的钱不够了就要说,该花的钱要花,不要亏待自己。
孟灯心中不知滋味,于是装作犯困,靠在车窗上闭眼休息。
回顾以往,李枝梅从未让孟灯离开过她的身边,这一次的放手,如同海将溺毙的游者送回岸边,燃烧的火中留有可以生存的环境。
她是待折的枝丫,早被人窥视已久,有一天农夫走了,她在想,自己是被遗弃了,还是整个农场都被遗弃了。
孟灯以为,她和李枝梅应该会有一场大吵,因为理想,因为陈犹,两人吵到大大出口,互相伤害,遍体鳞伤。
然而一切发生如春日破冰、枯林伐木。孟灯只能提醒自己不要深埋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时间并不能带走一切,日复一日的海浪冲刷让岩石变了模样,尖刺的穿入让苹果变得畸形。
时间只会让一切淡然,因为人不能一直活在一个时候,人不得不随着经历的增加、时间的推移学着淡然。
这不出于自愿,也不出于被迫。而是顺其自然的一个转变。
孟灯想起初中,想起小学,更小的时候。李枝梅是爱她的,也是恨她的。就像她爱孟真,也恨孟真,是一样的。
似乎孟灯已经不得不迈出一步,靠近李枝梅。但生理上的抵触让她全身僵滞,孟灯没来由地又想哭。但也仅停留在想上,很快她便抽离出来,真的睡了。
再醒来时,他们已经在机场外准备停车了。孟灯看见手机上陈犹发来的几条信息。
尤:「我已经到机场了,正在等你。」
尤:「母亲同我告别,送了你一件礼物。我等你来拆开。」
陈犹发了他具体的位置。
孟灯拖着一箱轻便的行李,和李枝梅、盛纾一起走过那段最后的路,李枝梅对她说:“好好学习,不要贪图玩乐。”
李枝梅还是那副很严肃的样子,但目光里又有些柔和,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风霜中的模样。
孟灯看着她的那双眼,极力地描摹。她决定记下这一刻,记住李枝梅放手的样子。
而后她转身,毅然决然、并无丝毫留恋、大步向前迈。
轮子在瓷砖地面上擦出连续的沉闷声响,孟灯过了安检,在无人发现之处回头看了眼李枝梅和盛纾,嘴中默声,说了句“再见。”
—
陈犹坐在空荡的长椅上,窗外一辆飞机正在停飞,他握着手机,有些惆怅地盯着外面看。
他还没有收到孟灯的信息,即使他确定她会来的,但心中还有一种恐惧。
仿佛是情景演绎,有一天,陈犹坐在候机厅内,身旁是陌生人,手机上没有孟灯的消息,或许她已经将他删了。因为他的无情。
陈犹焦急着,迟疑着,他将目光投向门口。而后他看见了孟灯,看见了带着笑意和爱意的孟灯。
她走到陈犹身边,言笑晏晏,“陈同学,要你多多关照啊。”
陈犹看着孟灯的眼睛,那双向来平静的眼里,没有过多的悲伤,眼底有些红血丝,或许她刚睡醒,因为声音也是软的。
他还是抱有顾虑地问了:“刚醒?”
“嗯,在车上睡了一觉,下车之后也没来得及回你信息。”她在陈犹身边坐下,“刚去洗了个脸,感觉精神很多吧。”
陈犹注意到她鬓角沾湿的碎发,还有面上的一些水光,说是。
“你说阿姨送了我礼物,在哪儿,我看看?”
陈犹将身侧的礼袋递给孟灯,她打开,里面是一套典藏版的《狄金森全集》。
“母亲听说你喜欢,特意找了这个版本,说狄金森的诗,他翻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