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闹!”吴王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稳健
晋安垂下眸子,身下兄长的肩背厚实又温暖,她没忍住心存期许“二哥~”
吴王停了脚步
晋安心尖跟着颤了颤“这里只是辽东......”
“糯糯,你是公主!”吴王似乎叹了口气,就像他背上乖巧安静的幼妹,很轻很轻
阿姊心软,长兄温润,只能由他来狠下心肠“这么些天也该玩够了!”
“若在崇绮,你还顶着【庾晋安】的身份便罢了。可现在你不是【庾晋安】,作为公主该做什么,不用我教你吧?”
“你还小,别跟着庐陵学。凤阳侯那条路也不适合你......”
“王述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太原王家还算听话,你若不喜欢他,换个人也不是不行!”
“糯糯啊,这世道便是这般......”成亲嫁人,相夫教子,再多的理想抱负皆困于深墙后院
阿姊再是如何惊艳绝绝,她终究是女子!
............
正堂内院,弟妹离开,侍从也被遣散,幽暗房间里只剩南陵公主和桓大将军夫妻俩
“......阿南”桓元挣扎讨好着
“跪好,谁准你起身的!”南陵公主美目横扫,桓大将军当即跪得笔直
“桓大将军好威风啊,兵临书院,欺辱学子,掳掠公主,无诏回归!”南陵公主越说越气,又砸了一个茶盏“桓元!崇绮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阿南!”桓元蹙眉厉声,迎上南陵公主失望悲伤的眸子,他突然失了底气,挺直的背脊一下子颓丧下来“我只是看不惯,他们......”
自前些年桓元收复蜀中后仍领着十万兵马,【大将军】称号戴上便不曾摘下
朝野内外【功高震主】【嚣张跋扈】【恐有不臣之心】的恶意揣测就没停过
早二十年前就有人言,桓元是疯狗,心思阴沉歹毒,咬住了就不松口
二十年后更甚,谁敢骂他,他就敢当面堵门一顿老拳乱揍
大理寺不敢管,宗人府管不住。皇宫大内都敢追着朝臣打,廷杖板子一次次打下去也死不悔改——又不能真将他打死
皇帝见到他都头疼,南陵公主偏能制住他
于是人皆知晓,桓大将军惧内!
南陵公主驭夫有道名声响彻的同时,更多的阴谋恶意肆意蔓延
桓元行为放肆,怕不是公主授意......
桓元又打了胜仗,合该公主得意,她调教得多好啊!
幸亏南陵公主是个女子,偏偏南陵公主是个女子......
会咬人疯狗,怼不过听不懂人话的狗,还不能阴阳狗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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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自己被骂两句没什么,自家媳妇儿被人背地里蛐蛐,桓元恨不得上门泼粪!
揍过人,砸过宴会,五谷轮回的奇物淹没了半个建康城......
皇室赐下了三十名妾室,又向南陵公主府送去了五十个面首!
那是来自帝王的敲打——桓元头上还顶着南陵公主驸马的名头!
如果合离,之后怎么闹皇家都可以不管。但他只要还是皇亲国戚,皇室尊严便不容亵渎!
桓元在御书房外跪了半个月,半个月时间不长,但风起云飞扬
桓大将军的外室被挖出来,爱妻人设崩的稀里哗啦
“虽然时机不太对,但她现于人前,也算解了燃眉之急”桓元无奈苦笑
桓家别院的外妾,是蜀地败军的公主,更是桓元亲自藏娇入室,万万抵赖不得!
.................
太子和吴王出手挽回自家阿姊的声誉,却误打误撞找到了桓元藏起来的娇客
那可是响当当的、大晋最强凤凰男、排名第一的妻管严、桓元桓大将军养外室啊!
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算什么,这才是大事件,直接往南陵公主、往皇家脸上打呐!
“阿南,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似乎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解释
南陵公主领着奴仆、提着刀游荡了半个京都,第二天就被言官弹劾,没两天又被谢令姜背刺“男人哪有不纳妾”
千年后的男人尚且偷腥,她在奢求什么呢?
南陵公主离京南下,桓大将军背道而驰,出兵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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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我错了!”桓元眼巴巴地瞅着公主“我没想闹成这样的......”
他想压制世家,想肃清流言,想将公主的名声护得干干净净......
他有大军在手,杀得了贼寇,却堵不住诽言......好像什么事情都被他搞砸了
“......桓元,我们合离吧!”南陵公主以手扶额,轻描淡写抛出炸弹,炸得自己和旁人都人仰马翻
“司马兴男!”桓元惊得失声,他跪得笔直“你不要我了,我也没必要再守着这司马家的天下!”
“辽东十万大军,北边至少数十万胡人!你敢合离,我即刻挥师南下......”
“啪!”响亮的一记耳光
“阿南,你知晓的,我不怜世人,不悯万民!”桓元顶着脸上巴掌印,却笑着匍匐在南陵公主脚边“我惟爱你!”
疯狗只有狗主人能牵住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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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公主出手,桓元根本毫无抵抗就被牵着走
从辽东回建康,若走海路顺风顺水自然速度极快。但晋安晕船,京都那边又催得厉害,于是分两路而行。
南陵公主同桓元走水路,先行回京都面见天子顺带负荆请罪。
吴王就带着晋安,乘坐马车慢慢晃荡回帝都。
这天,车队在林间休憩。马车之内,晋安一身繁冗公主服饰。
吴王坐在旁边烹茶煮肉,顺带调笑打趣“前些日子阿龄还在说太原王家送来的生辰贺礼晚了日子......”
司马龄对外打出【晋安公主】的名号,大多赠予公主的生辰贺礼都会由他接手入册
晋安生辰在五月,太原王家的礼物早已入库,倒是那王述,六月底的时候又送了贺礼......
“那王蓝田居然就是王述,你们俩还真是有缘呐!”吴王笑得灿烂
王述送晋安公主生辰礼物,关她庾晋安什么事!
晋安颇为恼怒,既恼恨王蓝田欺瞒真实身份,又怨念他送的什么破烂礼物,刺得司马龄都开始发疯!
她可怜的、无辜的、摇摇欲坠的清白名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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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还在回程路上,书信却是先一步抵达了崇绮
“呵!”王蓝田冷笑抖动着面前龙飞凤舞字迹的书信
父亲和姑母走早了,真该让他们看看,晋安公主是如何羞辱蔑视他!
数月前,晋安公主就曾写信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还想着那样犀利的言辞、飘逸的字体不会是女子书写
看来是他错了,那女人就不能以常理推断!
王蓝田颇为嫌弃地将写有【晋安公主】签名的书信团成一块,丢进垃圾堆。路过祝英台桌面,顺手捞起晋安写予英台的信件
“王蓝田,你干什么,赶紧还给我!”英台又惊又怒
“吵吵什么啊”一目十行看完信件,通篇都是晋安对英台的关切问候,零星夹杂两句马文才。
提起他的名字,还是因为前些日子,他威逼欺凌祝英台。晋安好一通输出,怒吼着要回来帮英台找他麻烦
“啧,那个小没良心的!”王蓝田只觉心塞塞,随手将信纸撕得粉碎,迎着英台怒瞪,他无所谓摆着手“下次记得别用簪花小楷!”
庾晋安要是能有晋安公主半分跋扈,字迹也不至于秀丽成这样!
居然还用粉色信纸,这也太柔、太软、太矫情了!
一看就是女孩子写的信!
无人的内室里,王蓝田趴在桌面,小心翼翼用浆糊将碎裂的信纸再粘合起来
真是的,上哪儿找他这么善解人意、帮她们扫尾擦屁股的热心同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