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回合下来,卿卿并未受什么影响,但朗月却看起来不容乐观,本就奔波了一天的他在此时更容易体力不支,更何况对手还如此棘手。
他对卿卿如谜的身份不知,所以在无知应战下他无疑是处于劣势的,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个附在卿卿身上的鬼魂是个十分强大的存在,与其交手败阵下来除了以上几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对方经验十分老道,像是练武的老手,也像是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力将。
“还给我。”朗月再怎么体力不支还是尽可能地保持着自己体立如玉的身姿,清冷的声线在此时更是落上了几层严霜。
“若你能把我的玉找到,我就还给你。”
卿卿轻笑了一声,手上还左右晃着刚从朗月腰间夺去的玉扣,十分招摇,极有讽刺和挑衅的意味。
此时卿卿忽地下腰,腰身伏下,一只腿顺其自然地抵着地面朝前划去,腿脚的利索挂起地面上的尘土。
猝不及防之下朗月只好下意识地纵身一跃,但由于他的心中还存着紧张,所以只顾着抵御并没有来得及抓住机会朝对方杀去。等他回神之时,卿卿正手中卷起阵阵阴风,将屋子里唯一的灯源鼓灭,朗月落地之时见周身漆黑一片全然不见对方踪影。
朗月一直不敢掉以轻心,他犟着疲惫的身体在晦暗无比的密封恐惧内时刻保持警惕,半点精神劲儿都不肯松下。
但无论他多么警惕,他都无法感知到对方具体的气息,也真是这瞬息万变、飘渺无常的朦胧感叫朗月心中波澜四起,此刻他才明白常常被师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原来未知才是人心最畏惧的事物。
朗月举剑四望时,时间也如水流逝着。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的额角早被汗水打湿,几颗豆大的汗珠正顺着他前额的几缕发丝滴落不止,冷风拂来时掀起一波全身的冷意,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此刻屋门又敞开了,朗月僵在原地,他只见门外有个提着风灯的人影正朝里走来。他本欲提剑朝前劈去,但由于今日过于吃劲儿的精神,他于半途中忽地晕了过去。
......
他做了个梦,明明看起来很漫长......但却极易转身而逝......最后一刻,朦朦胧胧间忽然刮起一阵强风,所有的事物都被强风吹得扭曲起来,最后卷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他被回忆的深渊隔绝在外头,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真切,叫他抓不住梦中随风而逝的人和事物。
昨夜卿卿窃玉之行显然再次勾起了朗月记忆深处的伤痛,使他在梦境中极度放大了玉石的存在感,更是在梦境中将现实中发生过的事实歪曲地偏离了轨道——
梦中窃玉的并不是卿卿,而是他熟悉的娘亲。
多少年的光阴迷糊岁月,娘亲的面目被虚虚实实的记忆模糊得早已看不清。
梦中,娘亲和他再次回到了无数年前的仙机门,雨淅淅沥沥地滴落在空阶上,墙缝的空槽里满是溢出来的水流......周身满是雨水扑腾的动静和腥气的气味。
娘亲把年幼的朗月交给了门主,并从朗月的腰间狠狠地扯下了那块玉石,对他冷言冷语:“从此以后,你再不是我的儿子了!”
“不......不要!”朗月难以挣脱紧紧握住他的门主的手,望着娘亲离去的背影,泪流满面地哽咽不止。
“娘......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朗月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早已挣脱了悲苦的梦境,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好似被剥离出了躯体,险些分不清是是非非。
“哟,你还会说梦话呢!”萧喜见他还是半睡半醒的迷糊模样,便想着出言调侃调侃他。
“梦话?”
朗月拖着还微微酸痛的双臂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背刚好倚靠着床,他循着萧喜的声音,疑惑地转过头去。
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外头的阳光十分明媚,照的四处都是暖洋洋的。一些日光从敞开了的窗子上铺散开来,朗月刚刚睁眼还有些不适应,他对着光源眯了眯眼,直到刚好看清站在窗旁的萧喜。
“嗯哼,就是类似于......‘啊啊啊啊,把它还给我,把它还给我之类的’......怎么的,你梦见你被人劫了?”萧喜说话时中间还夹了尖起嗓子装模作样的一段儿,格外像在外叫卖的老嬷子,听起来十分滑稽。
“昂......是劫财还是劫色啊?”萧喜又道,笑得十分轻浮,活像是在调戏哪家的小媳妇儿一样。
朗月对此神情上肃然了几分,加上他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曝光下显着不正常的白,就看起来面色更加不好了。
“咳,稍微添油加醋了一下而已,你别在意啊,没影响你形象!真的!”
萧喜看着朗月这副像是吃了屎似的表情,莫名觉着背后凉飕飕的,她不自然地搓了搓鼻子,换个口措辞。
朗月没在打算理会萧喜,他回过头来坐在床上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黑柄剑刚好摆在床沿,他敲了敲剑柄,低声唤了唤“芍七”,却久久没有反应。
“你有没有看到芍七?”朗月问萧喜。
“说到这个,我还差点儿忘了!”
没等朗月反应过来,萧喜就操着一口大嗓门,朝门外吼去:“喂,大傻个儿你属龟的吧!你家小公子都醒了,怎么还没熬好!”
这大嗓门如此猝不及防,把此时心如止水的朗月都被震慑了几分。
“妈的!马上就好了!”芍七不知搁那处吆喝了一声,语气十分暴躁。
“他去干什么了?”朗月不解地问道。
“哦,给你熬药啊。”萧喜不以为然地接道。
“他怎么会熬药?!”
“所以才没办法啊!本来我说我给你去熬的,结果这傻大个儿一听就炸了,说什么都不肯让我去,怕我给你投毒!结果现在自个儿在那琢磨得厉害。”萧喜话中尽显无奈。
朗月闻言怔了怔,后来又莫名觉得好笑,也同样觉得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