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睁开它困得不行的眼睛看了一眼,跟笑的人畜无害的凌伏以对视了一眼,就又蜷着它的身子继续睡觉,顺便还把它长长的尾巴往里收了收。
另一边的辟邪甚至连眼睛都不愿睁开,伸出前爪挠了挠它头上的两个角,就继续睡觉。
不睡觉能干什么,它们俩只是个吉祥物而已,又不会说话,凌伏以他可是有法力在身的,打又打不过,除了假装看不见,还能怎么办?
黑白无常带着他继续往窈冥里界走,走到一处湖水旁,不由分说的将他丢了进去。
接着,黑白无常就消失在了岸边。
“唔……”
凌伏以一声闷哼,他全身都浸在洗灵河冰冷的湖水中,浑身颤抖,手握成拳。
洗灵河的河水正在侵蚀他的元灵,刻骨钻心,疼痛入骨。
洗灵河是每个从人间到窈冥的魂灵都要经过的河,洗灵河会剥去残存在这魂灵身上的最后一丝人气,洗去这魂灵从人间带来的所有污浊,经过洗灵河以后,这人将彻底变成鬼。
人最初经过洗灵河是不会太痛的,因为这时的元灵正处于最强盛的时候,那么如果再进入洗灵河的话,就会一次比一次痛苦,因为每过一次洗灵河,元灵就会削弱。
凌伏以拖着疼痛不堪且疲惫的身子上了岸,他躺在大片大片的夜合梅上面,洗灵河的水沾不上身,他疼痛难忍的微微喘着气。
看着窈冥天上与人间几乎一般无二的月亮,他的手指触到了因为没有感受到阳光而闭合的花苞。
鬼是不会流血的,但他切实的痛苦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闭上了眼睛,查看了一下自己半透明的元灵。
没关系的,一会就好了。他像之前那样安慰自己。
刚在这里躺了不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来人步履稳重,最终停在距离凌伏以不过一步远的距离。
对于来人是谁,凌伏以并不关心,因为此时的他没有一点力气,动动手指他都做不到,所以他依旧紧闭双眼。
一股不属于这里的暖流缓缓注入他的体内,涌入他的心田,疼痛开始缓解,最终消散。
——这人正在为他疗伤。
在他感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好了,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之后,这人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时,他睁开了眼睛。
霁月如银,来人身上仿佛也染上了月色,清冷出尘,发上绾着一支白玉簪,一袭天水碧的衣袂更衬得他眉如墨画,腰间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玉佩。
凌伏以被这月光照的稍稍有些晃眼,在看清来人面容之后心头一颤:好一个清隽的小公子,就像戏本子里说的谪仙一般。
待他定睛一看,无数回忆尽数涌上心头,心上仿佛被百蚁啃食,刺痛酸涩。
在看到凌伏以睁开眼睛后,沈梅仿佛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不如之前紧绷,他拂袖,收敛灵力。
凌伏以曲起腿坐着,看着沈梅又往前一步,将他从满是夜合梅的地上扶起。
“谢谢您了。”凌伏以抱拳道。
沈梅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身着一身粗布麻衣,肩膀与膝盖等处还打了好几块的补丁,这衣服有些褪色,一看就是生前应该洗过很多回,穿的时间太久了的缘故。
不过即使这样也遮掩不住他面如桃李的昳丽之色,眉心的一颗朱砂痣赤红似血,更添几分妖冶,倒是一双眼睛清亮如许,仿佛容纳了世上最洁净的冰川,干净,赤诚。
沈梅微微有些愣神,不过片刻便又后退半步,与凌伏以拉开距离道:“无事”。
凌伏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莫名的就有些心虚,最近好像是听说阎王正在严查这窈冥的不正当生意,他觉得还是赶紧开溜比较好。
他转身背对着沈梅,束起的长发与衣服被风吹的扬起,连带着声音好像也要飘向远方:“这位仁兄,谢谢你今天的相助,小弟没齿难忘,但是小弟还有些要事处理,就先走一步。”
语音未落,凌伏以便撒腿就跑,谁知还没跑出几步,一股子强势又霸道的力量将他硬生生的拉了回去。
“不许走”沈梅温润柔和的声音在凌伏以耳边响起,凌伏以被迫和沈梅面对着面。
沈梅看着他,接着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凌伏以此时害怕的脸都在抽搐:“您该不会真的是阎王吧?”
“我是。”沈梅道。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凌伏以心中此刻简直仰天长啸,惨了,我的饭碗不保了,说不定还会被没收那些人给他烧的纸钱,攒了那么久,准备好好的吃一顿呢!
这下好了,全都没了!
其实刚才这人给他渡了那么多灵力都面不改色他心里就有所猜疑了,在这窈冥地界,除了阎王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他刚才还在祈祷这个只是一位前世修仙,现在灵力强悍的小公子,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简直天都塌了!
前不久,大家都相传新上任的阎王肯定跟历届一样,都是胡子花白的耄耋老人,毕竟这苦差事哪有芳龄的小公子会去做这苦差事呢。
那时他也只是随耳听那么一嘴,只是从来都没想到阎王竟然是个可能连弱冠都没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