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莉便在此切入话题:“你那么着急回家,为什么?”
纪南亭靠到椅背上,胳膊贴着椅子扶手,右手虚虚地撑在自己的脸颊上,“你说为什么呢,我累了啊。”
牟莉被不轻不重的顶了一下,低下头去翻开自己面前的记录本。她拿起笔,打开笔盖插到尾端,抛开了所有的迂回,直入主题:“你五岁之前和谁在一起?”
“一对夫妻。”纪南亭清了清嗓子,“我以为她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可是现在看起来不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她们在一起的?”
“一开始。我有记忆的时候。”
空白的页面被牟莉用中性笔记录下一行行的文字。这些文字组成纪南亭原本认知中‘亲生父母’的形象。
牟莉停下了手,侧着头问纪南亭:“那你是怎么被纪清和带走的?”
纪南亭舔了舔嘴唇,她再度提出要水的请求。
牟莉放下笔,去外面给她接水。
饮水机的水柱打入纸杯,牟莉心想这孩子是真爱喝水,短短半天,在这里已经喝了三杯水了。
回到审讯室里,纪南亭把牟莉递过去的水一饮而尽,而后皱起眉来:“凉的啊。”
“怎么了?”
“我一般都喝温水。”她撇撇嘴,娇娇的。
牟莉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重新提起笔说一句“知道了”,又把话题转回那个关键问题上。
纪南亭先用右手拨弄头发,几下之后又不过瘾似的,两只手一起将她的头发从头到尾拨弄了好几遍。最后她的胳膊肘撑在面前的小桌板上,脸埋进臂弯,双手仍然插在头发里,“我们家当时住在一楼,房间是沿着街边的,有一扇铝合金的窗户。她经常路过我们家窗边,一来二去,我就看她眼熟了。后来我就问她,能不能把我带走……”
“是你主动询问她的?”
“是的。”纪南亭一动不动,像是一个俯首认罪的犯人,“是我主动要她带我走的,她不能,她不是犯/罪,对吧?”
牟莉的笔尖点在记录本上。
“如果是未经过监护人同意,私自带走未成年人,那么通常来说算是拐/骗。”
“但是当下的情形不能算是通常吧!”纪南亭抬起头,后背砸到椅背上,发出‘嘭’一声不小的响动,“而且那对夫妻一直在打我,如果她不救我,我就死了!”
牟莉抬起笔尖,“特殊情况有特殊的处理方法。纪南亭,你现在要做的是说出当天事情的经过,不是和我讨论纪清和有没有罪。”
纪南亭的五官扭曲了一下,很快又复原:“当天的经过就是那样。她把我带走了。”
“所以那对夫妻知道吗?”
纪南亭看向空空如也的杯子,舔了舔嘴唇后说:“我们离开后在川市待了几天。”
牟莉重复:“那对夫妻知道她把你带走吗?”
纪南亭仍然看着杯子,自顾自地说:“之后我们又去了一趟宁市,最后才到的阳县。”
“那对夫妻知不知道她把你带走?”
“然后我们就一直在阳县住,直到现在。”
“纪南亭,回答我的问题。”
“知道知道知道!!!”纪南亭终于被迫把视线转向牟莉,“你真的很烦!”
牟莉盯着她,多年的刑警经验让她早练就一双锐利的眼。纪南亭在她的注视下逐渐散去脾气,腰一点点弯下来,语气也发软:“……应该知道吗……”
她的腰还在往下弯,头也跟着跌下去,额头碰在小桌板上,纪南亭弱弱的说:“……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知道呀……”
牟莉听到一声轻轻的抽泣,她的两手捏住笔的头和尾端,转了两圈后又让它恢复头尾摆正的原样。
“纪南亭,你该说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