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间,紫瞳单眼又眨了一下。施耀吐出一口气,混乱无序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接下来,”尉迟朗继续指点道:“前手直拳也好,额头击打也行,直攻他们的鼻子。”
话音一落,刀疤男和单眼罩提着钢管夹破风砸向他后背。施耀滑步躲开,他大胆抓住单眼罩的右手腕,往跟前一扯,在他头前倾时将额头当板砖,重击他鼻子!
施耀几乎是本能做反应。他无暇思考对方究竟会怎么对付自己。谢天谢地,这单眼罩瞧着虎背熊腰,却显然没打过多少架,被这一击击懵,甚至没做出反应来。他几行血从口鼻冲出,捂鼻嚎叫着。施耀抓紧机会,风驰电挚般再出一拳。砰一声!单眼罩被他的勾拳击倒在地。
同一时刻,尉迟朗提醒道:“注意身后,颅颈交界部位。”
施耀后背一阵凉意,他本能下腰躲开,手掌撑地,在刀疤的钢管打空时,腾出一只胳膊,在拧腰侧身时出拳直捣刀疤的颅颈交界部位!
刀疤头部震荡,呼吸骤停。施耀没给他喘气的机会,他两手握拳,轮番上阵,照着刀疤面门打出几记重拳!刀疤男出手抓拿他拳头,因为剧烈的脑震荡,他视野发蒙,几次都没能抓住施耀的手。
于是他改变截击路数,封截施耀的腿。
若施耀不曾练过搏击,若尉迟朗不在背地里指点,兴许他这一截能成功。可惜,他是野路子出身,踢出的腿毫无章法,破绽明显。施耀就是抓住这一点,在他踢出一击鞭腿时紧扣住他的脚腕,反向一拧!在空中抡出半圈,将他摔了出去!
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体力快要消耗完毕了,因此刀疤只擦地滚出两圈,脸正正盖在水洼中。施耀大口呼吸,大口喘气。尉迟朗没有出声,他却当机立断,上前两步攥住刀疤衣领,重锤他鼻子。
他边锤边怒吼。无边怒意如冲天火势,蔓延至他四肢。身上所有细胞都在叫嚣: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就是这男人,和那女人一起,亲手撬掉了他的眼珠子!
除了眼睛,鼻子也是人面部最脆弱的地方,击打危险三角区能对鼻骨产生绝对冲击力,待鼻骨被击碎,鼻内会大量出血。施耀现在好比亡命之徒,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使出的力道比刚才绞杀时用的只会更多。肉搏声冲天响,几锤过后,刀疤口鼻爆血,两行血泪不断飙出。他视野逐渐模糊了——在和对手搏命时,这是致命弱点。
施耀浑身浴血。他下盘开始不稳,身体明显地晃了两下。即便这样,他仍逼视着刀疤的双眼,心想不撬掉它们难以泄恨!
正当此时,女人拖着钢管奔来。她噙满泪水,朝空中嘶吼道:“我□□奶奶的大葫芦!你躲着不现身!是要等人都死绝吗!”
紫瞳单眼顺着她嘶吼的方向捕捉解放路磁场中的异常能量点。然而扫了几次,都不见大葫芦身影。那女人又喊了几次,毫无动静。尉迟朗感知周遭的磁场,那层隔绝掉感官与觉知的能量屏障没有撤离现场,大葫芦还在暗中蛰伏。
可能他认为现在不是最佳出手时机。又或许,他看出施耀多了一个帮手,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不敢贸然现身。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大葫芦是赏金猎人。
给钱就万事好商量的赏金猎人,在三大笼中不是秘密。他们多数是异能者,隐姓埋名,常年游走于三大笼中,短暂受聘于不同人物。无论是脏活还是累活,杀人还是豢养,只要给出足够的金额数,他们就会即刻行动。因为是利己主义者,当然没有什么道德操守,反水是常有的事。尉迟朗倾向于这种可能,因为大多赏金猎人秉持“拿钱完事就走人”的原则,从不与雇主有多余的联系,因而也不存在讲感情一说。
假如大葫芦是赏金猎人,任务是撬掉施耀的眼珠并带回去,那杀不杀他对大葫芦来说无所谓——三男一女,对付一个目盲少年,最终什么结局可想而知,根本不用他动手。否则怎么解释他一直隐匿在暗中、橘皮被打得半死时他毫无出手相救的举动、女人几次怒问他,他都不吭声的事儿?
明显他跟这伙人不是一条心。
更重要的是,施耀突然绝地反杀。这个问题就大了——优秀的赏金猎人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斩草除根是他们的硬道理。否则怎么解释他办完事还要留下的举动?且不提他可能看出施耀多了个帮手。换位思考一下:等这三男一女将施耀的体力彻底耗尽,又或者施耀反杀了他们,无论结果怎么样,都是再杀不迟。难道这不是最佳的办法?
尉迟朗平静如水,目光还是落在施耀身上,看他接下来怎么脱身。不管大葫芦怎么想,他都觉得不是问题——他接驳了解放街一带的磁场,异能者动用异能必须利用磁场去调动粒子,才能为人身灌输能量,而磁场与粒子一体,尉迟朗锁死一方,他就无法从别的地方汲取能量,因而任他怎么能耐,也绝逃不出去这天罗地网。
与此同时,尉迟朗分出心神,注意到裴劲竹还在跟马洪斌交谈。门外情况紧急,他长话短说:“裴大哥,施耀就在外面,他的眼睛被人撬走了,现在有危险。”
这两人从前就一起出过任务,即便老长一段时间没合作,也极有默契。裴劲竹二话不说,切换至战斗模式。他双手扒住走廊的高杆攀爬到顶,往一楼跳了下去。
马洪斌忽地被他推开,等回过神,裴劲竹已经落地起跑,狂奔成线,只留下几片残影,和吼出的一句话:“——回宿舍锁好门窗!”
原来一楼的公用活动场所还有几个孩子在堆积木。他们听到巨响后叫了声裴老师。见裴劲竹神色难看地奔到门口,马上抛掉堆了一半的城堡,转身跑回三楼。
“怪兽来了——”同时,他们大喊道。
显然这句话是哨声。其余孩子一听,各自跑回宿舍锁好门窗。而今晚歇在社里的几位老师听见动静,也马上穿衣下楼了。
尉迟朗看见孩子们回房后,无一例外拿起搁在门边的滑板,站在一块地砖上。很显然,柠檬社的老师教过他们怎么逃生——遇到危险情况不必多问,所有孩子马上回房,拿好自己的滑板站到地砖上,严阵以待。
尉迟朗透视脚下,果然热淘俱乐部地底下有许多通道。这其中以U型道、波浪道居多,它们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尾端在尽头某一处出口汇集。可见老师们若处理不好,危险来到三楼,他们能第一时间打开地砖进入暗格,用滑板逃命,给自己争取生机。
马洪斌也跟着跑回房。他进屋后喊了几个小跟班的名字,没听见任何应答声,怒骂道:“我丢你老母集体拜山啊!人死塞去边!”
这么看来,他也不知道六指几人去了哪里?
尉迟朗想也不想,召唤了几位死魂士兵看住马洪斌,不让他有机会走出去。他带人群殴施耀后,施耀就被窃取器官的团队盯上了,怎么会那么巧?
马洪斌身上一定有他没注意到的地方。
四位死魂士兵得令出列。他们骑着战马,举着一杆红缨长枪,来到了马洪斌房间。尉迟朗让他们隐去身影,在马洪斌身前身后、左右手站好位置。
如果马洪斌觉醒,开了三眼轮,就能看见他们的铁盔之下是污染粒子组成的骷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