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燕接过茶,看着手中的茶杯忽然落下眼泪,她声音低沉似呜咽,“天下间的男子最爱用子嗣做借口,我母亲生下我时,我父亲以无子纳妾。后来庶子庶女接二连三的出生,若不是我母亲生下弟弟,只怕这府里早就没有我们母女的立锥之地了。”
韩雨仙对两个叔父印象并不深,跟何况是内院的这些事情,更是半点不知情。只是整日挂着温和笑意的韩雨燕突然流了眼泪,让她知道这件事必定是伤害她极深极远。
韩雨仙不知道怎么安慰韩雨燕,起身坐到她身侧给她擦眼泪,“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些事,你总是娴雅大方,进退得体,我还以为家中待你也是千娇万宠的。”
韩雨燕带着泪痕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京城了吧,我若是不能寻个好夫家,将来庶子出人头地,我母亲和弟弟只怕在府里的日子会更艰难。”
母亲和弟弟是她的软肋亦是铠甲,她可以不在意所有人,却唯独不能舍弃这仅剩的亲情,母亲软弱,她便只能努力强大。
韩雨仙问道:“这次来京,我看叔叔叔母只带了你跟霄弟,应该不至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韩雨燕摇了摇头,苦笑道:“是祖母发的话,只准带嫡子嫡女,要不然妹妹你见到的二房,就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了。”
韩雨仙安慰道:“你从小就招长辈喜欢,知书达理,我很是嫉妒你。”这是她的真心话,幼时总是看不惯韩雨燕这般完美。
韩雨燕苦笑,“我不过是费尽心思讨得长辈喜欢,讨这些夫人喜欢,说起来,我倒是羡慕你。”
她看着韩雨仙,“你身为庶女,却比我这嫡女的日子好多了。你幼时张扬恣意,是我求也求不来的。”哪里有人喜欢去讨好人呢,不过委曲求全罢了。
韩雨仙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们两个倒是互相羡慕了,果真是别人盘子里的果子分外甜。”
说完两个人都失笑,原来都是不完美的人,人果然还是天生爱嫉妒旁人。
两人算是第一次打开心扉说话,韩雨仙也是第一次知道像韩雨燕这般完美的人居然会有这么沉重的心事。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多道理,懂得维护母亲和弟弟,甚至懂得早早地安排自己的婚事。
反观她自己倒是没有半分远虑,整日的想着吃喝玩乐。
翌日一早,府里较往常安静许多。因昨日寿宴府中奴仆辛劳,郭霓便做主放了一日的假,除了厨房和门房留了人手,其他人都还在熟睡。各院里由自己的主子调配,听雪堂里,只留了嫦云在侧,其他都打发歇息去了。
嫦月昨日为了套话,更是喝了许多酒,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她拉住嫦云撒娇,“嫦云姐姐,妹妹错了,劳烦姐姐替我当值。”
嫦云笑笑不在意,“无妨,你昨日去宴席上伺候肯定累坏了,姑娘今日也没别的吩咐,正在屋里看书呢。”
嫦月谢过嫦云,摆摆手进了正堂,“姑娘赎罪,奴婢昨日贪杯,今早睡过了头。但事情打听的八九不离十了。”
韩雨仙也无意计较,只值了桌边的凳子说道:“坐下说吧。”
嫦月坐下,提了一口气,“奴婢昨夜与贾嬷嬷吃酒,她吃多了酒话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都说与奴婢听了。姚二姑娘嫁的是姑姑家的表哥,三年无子,再加上与夫君感情不顺,想要和离,但是湖州姑姑家不同意,不想断了姚尚书这门亲事,可若纳妾,未生嫡子先有庶子,姚家这边不同意,姚二姑娘夹在两家之中左右为难。”
韩雨仙挑眉,“三年无子便要纳妾吗?”
嫦月知她不了解这些事情,加了一句,“姑娘,三年无子,按律可休妻。”
韩雨仙听闻更是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狗屁律法,“所以乐依是怕被休才提的和离吗?既然乐依想和离姚尚书为什么不同意?”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嫦月看她不说话,自顾自的起身收拾屋子了。
韩雨仙支着头,想着姚乐依的处境艰难,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原来相府四姑娘也没什么实用的权利,她自嘲一笑。
她忽而问道,“七出之罪是哪七出?”
嫦月一边收拾首饰盒,一边回到:“回姑娘,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盗窃,此为七出。”
韩雨仙听完坐在窗边出神,她很想为乐依做些什么,左思右想良久,突然回了神。
她虽不能助乐依和离,可是她若是有子处境就会好很多了,她得找个大夫,一个精通妇人医术的神医。
可这精通妇人医术的神医去哪里找呢?她们府里的府医虽可看些寻常病症,但女眷少,经验不足,哪里才能找到精通妇人之症的神医,哪里女眷最多呢?
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