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飞升成仙,怕是难再相见……”
先前回话的郎君娘子笑道:“小郎君不若向春神祈愿,求她保佑你再见上仙树一面罢。”
向神明祈愿,不可太贪。他从前已有所求,此次,还是罢了……希冀太过,失望的时候便更叫人伤心。
他俯首望去,围栏中现下种的是迎春花,已无碧梧身影了,没了碧梧遮挡,一眼直直望去便可瞧见正殿中的春神像,春神娘娘温婉秀气,眉目和善,仿佛也正注视着他。
他上前几步,伸手抚过围栏,其上有些斑驳的痕迹,像是分别多年后留下来的悲霜。
还会再见吗?
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问春神娘娘,心间却又忍不住还存着小小的期盼。
“小生姓陈,单名一个勉字,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几番攀谈之下,那郎君上前一步,与他有心结交,话里话外客气得很。
蓝衫书童上前,先是作个揖,语气有些为难,但拒绝的意味明显:“我家公子……”
男子抬手止住书童的话头,双手合拢微微一礼,朝陈勉温声道:“我叫宋凛生。”
宋凛生?
听到这三个字的文玉翻了翻身,从枝叶间探出小脑袋,发间的珠串晃动,她殷殷切切地向树下望去,搜寻着声音来源。
“宋家公子,”陈勉为能够结识这样气度的公子而觉着高兴,不由得语气轻快地与之攀谈起来:“不知道宋公子家住何处,改日也好叫我等登门拜访?”
对面的那男子微微一笑,报了地址,似乎也是乐意有朋友到自己府邸做客。
现下正是早春时节,梧桐祖殿香客颇多,院中各处皆有人播种、赏玩,但文玉还是一眼瞧见正中央围栏旁那名男子。
一袭白衣,长身而立,衣上暗纹朵朵,映出流光,外袍的系带在右肩上打成小结,叫乌发遮住,若隐若现,窄窄的圆领露出交叠的雀头色里衣,包裹着半截修长如玉的脖颈,面上是温和的笑意。
空灵隽秀,润色天成,好似被人温养千年的玉,白皙清透又不失温厚灵秀。
文玉望向那男子,眉目间的书卷气浓的真是化也化不开,周身的景致也因着他的存在好似一幅水墨画,他从画中缓步而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真是谪仙二字也当得。
他就是宋凛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见他简短地攀谈过后便与那夫妇施礼道谢,似乎结束了话题。
果不其然,那蓝衫书童接过随从递来的玄色斗篷为宋凛生披上,一行人掉头,朝梧桐祖殿的院门口行去,大概是要下山了罢。
要下山了么……下山!?不行!可不能叫他就这么下山!
思至此,文玉直直起身,一心想阻止宋凛生下山,不想在慌乱间后脑就这么磕在了树干上,发出闷响。
“嘶……”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泪意盈盈将要溢出眼眶。树兄啊树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文玉一双手环住后脑,有些懊恼自己又在犯傻,还未有动作,突然见那宋凛生脚步顿住,回身正向这边望,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赶忙收了收声,低低地趴伏于叶间,收声屏息。
她就这样定定地趴在树干上,如同犯错的小鹌鹑。
可先别发现我,文玉努努嘴。
诚然,若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是有些窘迫的。
“公子?可有何不妥吗?”
那蓝衫书童见自家公子行至中途回身,也朝他的视线望去,并未见别有不妥,挠了挠眉,不解道。
那是……宋凛生望向那对夫妇,其身侧的树枝抖动,落下两片新芽来,正别在小妇人发间,那唤作陈勉的小郎君温柔地拨弄着,为她取下叶片来。
目光上移,声音似乎是从树叶丛中传来的,很细,细不可闻,树枝尚且有轻微晃动的痕迹。
“洗砚,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他望着那树,若有所思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