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过后唐凌再次回到了心理科,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还没走进诊室,走廊外就坐着有人了。
这几天跟唐凌见面次数最多的那位病人,唐凌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是那个第二次心理遭受创伤的病患。
看到唐凌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那位病患站了起来,“医生,你终于来了。”
唐凌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在病患还没察觉过来之前他就收敛好了情绪,“哪里不舒服吗?”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诊室的门,后面的患者明白这是让他进去说的意思,默默地跟了进去。
“医生,我之前就问过你一个问题,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活在世界上,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之前回答我说每个人的对活着的理解跟意义都不同,有人是为了志向,有人是有支撑,还有人是单纯的就想活着,感受世界的美好。”
唐凌现在已经跟那位病患面对面坐下了,他没有出声打断病患的倾诉,只是眼里带着赞许意味,缓缓地点下头,给予病患往下说的欲望。
病患眼神似乎还有些空洞,他说:“我那时候找不到我活着的意义,我没有多大的志向,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人能作为我的支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作为我的支撑,更不要说我活着是想感受世界的美好。”
“这个世界于我而言,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充满了恶意,我感受不到他的任何一点美好。”
唐凌眸色微深。
这个病人已经算是他的老病患了,他对这位病人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的,私生子,母亲为了利用他的身份想向他的生父要点财产,从小就给这个病人灌输着他的出生只是为了让母亲得到财产的说法。
这位病患从小就活得很辛苦,外人对他有歧视,内里父亲对他不闻不问,唯一算得上对他有感情的母亲眼里也只有权势,那时候这位病人过得很苦,但好在有执念,虽然这份执念也是他母亲强加给他的,他的母亲希望他能有出息,夺得情人手里的财产。就是这样的执念支撑着他幸苦的活下去。
后面他终于在十几年后从生父那里夺得了些钱财,开了个公司,希望越做越大,那样的话他的母亲估计就会给他好脸色了。
然而第一次创业以失败欠债告终,这原本对病患来说不是很大的问题,东山再起这个词的存在就说明会有这种可能的出现,只不过祸不单行,病患的母亲看到他的第一次失败,认定他不具备于生父名下其他的兄弟竞争的能力,便抛弃了他,跟一个外国男人到国外开始了新生活。
这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那天起,这位病患再也找不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我之前再怎么不幸,再怎么想死,我都没有去死,因为我妈说过,我是她生出来的,我这条命属于她,我只有按照她的意愿去争夺财产,才能完成我这条命从生来就背负的使命。”
“可是,后面她不要我了,连同我这条命她都不要了,我突然就意识到,我这条命似乎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是病患第一次过来跟他倾诉时的原话。
唐凌理解为,这位病患是没有了支撑才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他单是听着都觉得这位病患的经历糟糕透了,这位病患从生来就没有为自己活过,全都是为了他口中所谓的,他母亲给他安上的莫须有的使命而活。
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唐凌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
他当时对病患说——
“我觉得你可以为你自己而活。”
“你母亲的离开可以代表她抛弃你了,但是也代表你母亲给你强加的束缚消散了,你自由了,你再也不用为了你母亲的意愿而活着。”
那时的病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他愣愣地说:“我……我自由了?”
唐凌点下头,说:“是的,现在的你完全自由了,你完全可以丢弃你觉得不堪的过往,重新生活,这一次你只为你自己而活。”
病患似乎被他说服了,眼里开始闪着光亮,只不过一瞬过后又重归于迷茫,“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唐凌笑着对他说,“那就慢慢摸索,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找寻这个世界上你喜欢的东西,或者,找到你活着的意义。”
于是病患第一次结束心理治疗之后,支撑他活着的,是自己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同时也找找自己活着的意义。
第一次的心理治疗出乎意料的好,这个病患在接受治疗之后,笑着重新投入了这个世界的怀抱。
然而没多久,他现在又坐在了心理咨询室,眼神空洞地进行着他的第二次治疗。
唐凌坐在病患对面,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倾诉。
“我接受着这个世界对我恶意,然而在第一次接受治疗之后,我去寻找在这个世界上我喜欢的东西,我还是找到了。”
“我之前第一次创业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他们让我感到温暖,我喜欢他们。创业的感觉我也很喜欢,这充满了挑战,让我感到刺激。”
“然后我向他们借钱,再一次投资创业,然后再一次失败。”
说到这里的时候病患的声音已经有些茫然了。
“我又将事情搞砸了,只不过这次我发现,其实我喜欢的东西很容易就会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