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师兄,你就在这儿住下吧,我同他们去外面就行,总归没两天湫林秘境就开了……”
“不用。”黎照瑾打断了他,“我自己会找好去处,你也说了,没两天秘境就开放,大部分散修都会在镇外的野林休整,我先去探探路。”
“黎师兄!”还不等闵元景说什么,只见黎照瑾又向宁闻禛一行微微颔首:“多有叨扰,得罪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却不料一直未开口的宁闻禛却出声了。
“道友说的可是散修都会在镇外集合?”
黎照瑾回头:“正是,屈轶镇客栈容不下那么多人,大部门门派会在镇里,散修们通常会有一个扎营地。”
“是啊是啊。”漆金吾也连声附和道,“我昨日不是说了吗,若是我们没有提前定好,想必也要去挤野林子!不过没想到,哪怕是定好了,也有虎口夺食的……”
他轻哼一声,多有不忿。
闵元景此时却老实得像是鹌鹑,他安分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劲儿。漆金吾撇嘴,他咂咂嘴又回过味来:“宁小兄弟,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宁闻禛不再犹豫,他向漆金吾告辞:“漆大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打算去趟野林。”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眸里灿如星河:“我家里人来了,许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我打算去找他。”
“啊?”漆金吾愣住了。宁小友的家里人来了?怎么都没听他说过……
他显出几分踌躇:“你可以让他过来啊,我们挤挤也是可以的,总好过去野林里吧——那里鱼龙混杂,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漆金吾显然对那些散修颇有微词,他眉头紧锁,担忧地嘟囔道。
“无妨,他脾气不太好,我得去寻他。”宁闻禛又道了谢。
见他态度坚决,漆金吾也不好挽留,他搔搔脑袋,只憋出了一句:“那你万事小心。我带着成叶就不打算进秘境了,湫林这些年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事,但它好歹也是个秘境,里面总有些危险,特别要注意的就是兽潮……宁小友,你可一定要跟好大家啊。”
“这位道友,相逢即是有缘,你若是不放心,这位公子可跟随我们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拂。”黎照瑾突然打断道,他面露淡笑,客气邀请。
这个提议着实有些心动。
漆金吾将视线投向了宁闻禛,目光恳切。
不料,宁闻禛却婉拒了:“要劳烦黎道友引路了,后面我会同家里人一起,就不叨扰了。”
黎照瑾是个人精,他自然能听出宁闻禛的拒绝,便主动退步:“也好,那我陪着宁公子寻人,寻到之后再做打算。”毕竟野林那么大,散修那么多,放眼望去浩浩荡荡杂乱无章,一时半会儿兴许也找不到。
“那行吧。”漆金吾见已经定了,也不再婆婆妈妈,他将腰间的百宝囊解下,递给宁闻禛:“宁小兄弟,你先拿着这个,都是些零碎的小玩意儿,走南闯北难免用得上。”
“差不多就记得回家,瞧你这模样就没吃过苦,家里会惦记的。这不是,都派人来逮你了。”他意有所指,打趣起来。
宁闻禛没有拒绝漆金吾的好意,他接过了百宝囊,沉甸甸的,不知是不是将半个屋的东西都塞进去了。
他顺着那人话头想起了什么,眼前不自觉浮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目光盈盈,笑意愈浓:“知道的。”
*
屈轶镇外是一大片的茂密山林,向来寂静,顶多就是鹧鸪蛐蛐们扯着破锣嗓子高歌,如今却人声鼎沸,林间甚至冒起了袅袅炊烟。
黎照瑾作为内阁大弟子,自然不用担心安营扎寨的事,他随着宁闻禛一路走来,两人绕过了裹着破布擎着骷髅头占卜的鬼修,又经过咧着獠牙四处猛嗅的兽族,只见一个个火堆前都设着阵法,后面便是各式各样的简易棚寮,微微亮着不一样的荧光。
众人在较为平坦的林地间抱团群聚,又各自警惕。
雪衣剑阁的弟子三两成群,带着安营扎寨的东西就来了,他们在整个林地的空白边缘休整,着手开始起帐篷,规整的雪衣弟子服在散修花里胡哨的衣着前显得格格不入,颇为扎眼。
“白鬼阁也来和我们抢地盘了?”有人眯眼望向远处的动静,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讥讽道。
“呵,雪衣剑阁里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就地行仙座下的黎照瑾是个好东西,其他的……啧。”
旁边人兀自摇头,全然不知身边经过的青年正是他们口中的“白鬼”领袖,黎照瑾。
宁闻禛抬眸看了身边人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不免有些疑惑:“他们这般说你们,也不生气?”
黎照瑾冲他眨眨眼,有几分诙谐:“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
这是寒山与拾得大师的问答。
宁闻禛一愣,只见那人仿佛经历多了,流利地将箴言诵出:“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1]
“黎道友好肚量。”
宁闻禛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他弯起眉眼,眸光粼粼,恰似春日下的碧波,有片刻的晃眼。
黎照瑾恍惚低头,又不敢看他了,他闷笑一声:“宁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你叫我名字就行。”
不料,宁闻禛笑意微敛:“礼不可废。”他巧妙地避开了黎照瑾的套近乎,将距离又拉远。
黎照瑾一愣,也识趣地没有再提,只是眺望远方,有些惊喜道:“宁公子,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