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俦伪装得太好了,除了他儿子,幽都竟是无人察觉到那副伪善羊皮下包藏的祸心。
哪怕是看人老练的雷云霆,在听到宁闻禛提醒他要小心提防他父亲时,都怔愣了片刻。
“小闻禛,你是不是魔怔了?”雷云霆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雷叔,你一定要信我,我和所有人说了,可是大家都不信。我爹他一定有什么想要的,否则他不可能来这里!”
“想要的?你爹不是为了拂雪剑意来的吗?”
雷云霆颇为不解。
当年宁无俦父子连同子燃月入城时,他们就盘问了来意。宁无俦只说他剑道修行遇上瓶颈,哪怕赌上命也要来幽都请教沈淮渡的拂雪剑意。
因着沈淮渡与方伽音入幽都,启动转经轮,根骨受损,在承安幼年时便早早亡故,幽都的原住民便将他们的独子拉扯大。
可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进过幽都,眼见着好不容易来了俩“兔子”,他们定然乐意给自家孩子找个玩伴。
“可是!”宁闻禛一咬牙,他狠心将所有都吐露出来,“可是他杀过人,很多很多人!”
“……”雷云霆沉默片刻。
宁闻禛忐忑地攥紧衣摆,他垂下眸,长睫翕动,生怕见到那人眼中的不屑与失落。
不料,淡淡的笑意从头上传来。
“你是想说,你爹灭仰风山庄的事吗?”
宁闻禛愣愣抬头,只见雷云霆似乎早有预料,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开导道:“你知道你爹杀了人,却不知道他为何杀的对吗?”
“他们害死了我娘。”
“你知道。”雷云霆有些诧异,他道,“那你为什么害怕他呢?”
宁闻禛张张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他把他们关起来,用他们召魂……他想召我娘回来。”
可惜在场的是雷云霆,他在幽都城覆灭的瞬间,由人转魂再堕魔,从未接触过修真一途,压根不知道轻飘飘的“召魂”二字意味着什么。
召魂,那是魔修也不常用的最凶残的术法——
“闻禛,也许你是吓着了。欠债还钱,血债血偿,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雷云霆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见宁闻禛依旧不语,他停顿片刻,还是耐心询问:“那你觉得,你爹想要什么呢?他来幽都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宁闻禛摇摇头。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更害怕。”
等安抚好惴惴不安的少年,雷云霆思虑再三,还是去了城主府找沈承安,恰好在院落里见到了正在晒太阳的子燃月。
她挽起发髻,穿着宽大的衣袍,小腹微微隆起,正侧头请教宋英娘针脚,手中是一块缝得歪歪扭扭的大红布料。
见他来了,子燃月笑着晃了晃自己的“成果”:“雷叔,来了啊,瞧瞧我的手艺!”
雷云霆快步上前,他瞟了一眼,愣是没瞅出这是啥玩意,只挠挠头,嘿嘿附和道:“这、还挺好……”
“对了,承安呢?”
子燃月收回自己绣的手帕,又落了一针:“他呀,宁大哥来了,两人都在演武场比试呢。”
听到宁无俦的名字,雷云霆的表情凝固片刻,他也不急着往里走了,将一旁的针线盒放在地上,拖来小木凳坐上,神情严肃地盯着子燃月。
“燃月,你觉得宁无俦这个人怎样?”
一旁的宋英娘正不满他添乱,闻言却诧异地咬断线头,声音含糊道:“怎么?闻禛也同你说了?”
子燃月猝然抬眸,她手中动作顿住,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我家还没出事前,我就听过他的名字,他是飞琼殿的首徒,在榜上也排得上前几,有望继任掌门。”
“后来听说有了家室,他便离开了飞琼殿,却不料仇家寻仇,将他妻子杀害,只留下一个稚子,也就是闻禛。他向仰风山庄复仇,被白鬼阁通缉,一直杳无音信。”
“闻禛说,他用仇家召魂。”雷云霆皱眉道,“虽然我不明白,但他看起来却吓得厉害。”
“召魂?”子燃月一怔,她的神情肃穆起来,抚着小腹缓缓坐直身子。
“那不是什么良善术法,撕碎人的魂魄,唤其至亲回归。虽说不难,但毁人魂魄不入六道,却会背负大因果,往往修为停滞,不得精进。”
“而且,他根本没办法唤回自己妻子的魂魄,毕竟想要召回谁,便只能献祭那人的血亲。”
“那……”雷云霆也有些迷惑了,他正想说是不是泄愤之举,却见子燃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拧紧眉头,一把拽住身边的宋英娘:“宋姨,你一会儿将闻禛带来!”
“怎么了?”
不知为何,子燃月心慌得厉害,她虽然猜不透宁无俦召魂的意思,但若是他想要召回自己的妻子,唯一符合条件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