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微芒,他浑身是血,怀里死死搂着一个婴孩,红色的小褂上布满尘埃,那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身后的烈焰里传来了一声呼唤,似乎用尽全力:“带他走!”
“快走!”
在那一声声凄厉的催促中,宁闻禛飞奔着往门外冲去。他跑得那么快,脊背的衣衫早已浸透了鲜血,后颈处有一道显眼的伤口,血肉正一点点粘连愈合。
宁闻禛咬着下唇,无数眼泪夺眶而出,他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重量和温热的体温,心彻底撕裂开来。
呼啸的风穿膛而过,刀刀凌迟。
最令他绝望的是——
此时此刻,他的后颈正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那些曾经令他痛不欲生的灵气,不再在经脉里搅弄肆虐,而是服服帖帖地顺着脉络流转。温热的水流正流淌着,治愈着他伤痕累累的躯壳。
在他的父亲剖下沈扬戈的五蕴骨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灵力充沛的餍足感。
他应该痛苦的,可越来越充盈的灵气却在嘲讽着……瞧吧,你究竟得到了什么!
宁闻禛不敢回头看,他将正在坍塌的府邸遥遥抛在身后,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卷起房梁囫囵塞入腹中,餍足又猖狂。
赤红的焰察觉到了逃窜的猎物,它眼一眯,流着涎水,成为了最凶恶的鬣狗,紧紧嗅着那人的步伐。沙沙沙,灼烫的鼻息扑在宁闻禛的脚下。
每当它张开血盆大口,却被淡蓝色的光芒逼退。
一次又一次。
怀中的啜泣越发微弱,宁闻禛的喉间铁锈味弥漫,视线朦胧一片,恍惚间,见着齐严飞高挑的身影从街边拐角处闪出,他的心一颤:“严飞大哥!”
齐严飞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缓缓靠近。
还不等宁闻禛开口求援,他便在烟尘中看清了齐严飞脸上的异样——他的瞳孔已然全黑,表情更是与先前雷云霆那般,眉毛紧紧皱着,但嘴角却高高扬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就像属于自己的意识被死死囚禁在上半张脸,正在痛苦挣扎,下半张脸却贪婪狞笑着。
宁闻禛有些想吐,胃里翻江倒海,他拔腿就逃,却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下一刻,他手臂上转来巨大的拉力,生生被拽了回去,一只宽厚有力的手覆上咽喉,缓缓收紧。
“呃……”宁闻禛被掐着缓缓上举,脸色憋得通红,他不敢吓到怀里的小扬戈,挣扎幅度极小,只能徒劳踮着脚。
“放、手。”
就在他快要喘不上气时,他身上再度笼上一层淡蓝光芒,净尘翎光芒大作。
顷刻间,烫红的烙铁紧贴皮肉,齐严飞扼住他咽喉的手心霎时滋滋作响,烧焦味弥漫开来,逼得他骤然松开了手。
宁闻禛往后踉跄退了几步,他剧烈咳嗽起来,却顾不得喘口气,二话不说转头就往旁边逃。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沈城主,去找沈城主!
他紧紧抱着婴孩,毛骨悚然。
偌大幽都城此刻才揭开了和平的表象,显露出“鬼”的一面。沙暴在城中肆虐,黄沙卷起的毒蛇在空中狂舞,肆意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它们甩着尾巴,噼里啪啦将所有的屋瓦被砸落,日光透进来,只剩下一片火红。
似乎空气都在燃烧……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所有人宁闻禛都能叫得出名字,但此时他都认不清他们的脸了——
他们行动缓缓,从烟尘中踱步出来,而明明瞳孔黢黑,压根看不清眼白,但宁闻禛就是能非常明确地感知到……
他们在“看”他怀里的东西。
他们在“看”沈扬戈。
那是一种贪婪觊觎的目光。
宁闻禛骨寒毛竖,他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抱着沈扬戈的手也越来越紧。
他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只见越来越多的瘦长人影在朦胧沙尘里摇晃,像是大雾里诡谲的皮影戏,僵硬地往里靠来,形成了一个越收越紧的包围圈。
再这样下去,一定跑不掉了!
他眸中一冷,找准一个人少的方向,猛地扎了进去,却不料才一脚踏入沙尘,一只毫无血色的手骤然搭上他的肩!
“谁!”
他的心冲出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