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便在一种惴惴不安的阴影中度过了,他们重回甘棠山,因为取得了赤心石,便是御剑直接来到了山穴内部。
“扬戈,我们为什么要同姜南约这里?”宁闻禛环顾着空空荡荡的石室,心中疑窦陡生,“况且甘棠山石窟众多,你如何能确定他找得着?”
沈扬戈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拂雪剑,锃亮的剑身倒映出一张雪白的面具,随即,寒光一闪——
他突然发难,利刃直扑黎照瑾面门而去,只见那人翻身一闪,拂雪将将掠过衣襟,挑断了几缕鬓发。
“扬戈!”宁闻禛骇然出声,他抬手阻止,却见沈扬戈手一抬,剑鸣铮铮,他召回拂雪径直冲上前,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青丝落地,黎照瑾在第一时间拔出了悬鱼剑,他一个格挡,右手撑地,足尖轻点,在拂雪剑意下横旋一圈,又猛地一抻,鹞子翻身地站稳。
不料银芒紧随而至。
沈扬戈竟是早已摸透了他的剑招,精准地将每一剑提前落在他的必经之路上,逼得他疲于防守,竟是找不到一丝破绽来反击。
黎照瑾举剑横档,上撩,不断踩着壬葵步避闪,越同那人交手,他的眼中惊滔越甚。
这些招式他从未在这人面前演示过,他如何能这般熟稔!
忽而,沈扬戈一个翻手换剑,拂雪从身后疾驰,被他用左手反手握住,随即——
噗呲一声,剑刃没入黎照瑾的肩膀,温热的鲜血就这般洒了下来。
“反摘星。”黎照瑾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神情恍惚。
这是剑阁的秘法,沈扬戈是如何学会的!
沈扬戈毫不在意他的疑惑,径直将拂雪一把抽出,带起了四溅的血花。霎时,他的身躯轰然倒地,大口大口呕出鲜血,额上渗出冷汗。
“沈扬戈!”
眼见着他对同伴兵刃相向,宁闻禛哑了嗓子,不料下一刻,一种磅礴深厚的威压霎时蔓延,死死禁锢了所有人的动作。
只见沈扬戈反手一挥,拂雪剑泛起隐隐亮光,它骤然腾空,一种古朴的气息戛然铺开,似有泰山盖顶,让人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顷刻间,宁闻禛的后颈传来了尖锐刺痛,他眼前一黑,差点跪倒在地,耳边哨鸣撕心裂肺地响起,几乎震破耳膜。
巨大的威压之下,他艰难地扶住石壁,手掌死死按住岩石,让锋利的边缘戳入掌心,好维持岌岌可危的理智。
“画水阵……”
黎照瑾挣扎着,却动弹不得,他的气息越发衰微,死死瞪着面前的青年,额角青筋迸起。
“你如何习得的。”他一字一顿,口鼻溢出无尽的鲜血。
沈扬戈依旧无动于衷,他抱胸走到他的跟前,缓缓蹲下,大发慈悲地开口道:“黎照瑾,你看清楚了吗?”
“你永远都比不上我,我比你强。”
“我比任何人都强。”
话音落下,他在那人仇视的目光下,施施然起身,又迈步踱到宁闻禛跟前,倏忽笑了起来:“闻禛,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选这里吗?”
“不觉得这里很适合杀人吗?”他展示道,“瞧瞧,我给他们选的埋骨地,多清净呐。”
“沈扬戈,你疯了!”宁闻禛眼尾通红,想要站起,却被死死按在山壁之上。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沈扬戈敛了笑,他慢条斯理地抬手,用拇指抹去他唇边溢出的血迹,“我说了,只要你活着一天,就要痛苦一天。我都想放过姓黎的了,你们却骗我……”
“我们没有骗你……”宁闻禛额上满是冷汗,他的唇色苍白,强撑着解释道,“他只是在开玩笑,等找到姜南,他就离开了。”
“扬戈,你先撤阵……”他浑身都被汗浸湿了,手心被石块割得鲜血淋漓。
沈扬戈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随即淡淡挪开:“我会撤阵,但不是现在。”
“无所谓了——姜南医治的是你,或者是他,都无所谓了。”沈扬戈语气戏谑,“不是说只有他能修复根骨,治得了你么,这那多简单啊。”
“你!”宁闻禛愕然瞪大了眼。
一个极度荒谬的设想闪过,他又气又急,唇边再度溢出鲜血。
“你猜到了吧。”沈扬戈眸中闪动着恶劣的光,他弯起嘴角,“谁治得了你,我就杀谁。”
“来一个,我杀一个。”
话音落下,石窟外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快逃!”还不等宁闻禛扬声提醒,就见沈扬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微微凑前,语气亲昵温和:“嘘……”禁言术同步起效,“他来了。”
来人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他身着长青褂,脚下的云履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低头钻过石门,他的鼻腔便依稀捕捉道一起不寻常的气息,湿润又黏腻的铁锈味。
是血!
老者耷拉的眼皮霎时撩起,他反手用药葫芦挡住了袭来的剑势,顷刻间,漫天都是飞扬的木屑。
“何人!”他厉声斥道。
在纷纷扬扬飘落的灰烬中,他见着一个身着黑衫,戴着诡异白面具的青年款款走出。那人屈着臂,将一柄长剑架在胳膊上,缓缓抽离,以衣袖擦拭剑身。
“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
还不等老者说完,他的视线便黏在了那柄长剑上,脸上笑意霎时定格,变成一副要笑不笑的滑稽模样。
“你是谁。”他的嘴角彻底耷拉下去,目光沉沉注视着面前的人。
沈扬戈轻巧地转着腕,他语气平淡:“要你命的人。”
话罢,他猛地冲前,蓄力一挥。
刺啦——长剑在老者的瞳孔里愈发清晰,彻底捅入了胸前,稳稳穿透心脏所在的地方。
老者没有丝毫反抗,他愣愣地低头,见着胸口晕开大片殷红的血迹,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颤抖着手去触碰那柄要命的武器。
枯瘦的指尖才触碰到剑柄的刻字,身躯便轰然倒地,暗红的液体蜿蜒蔓开,汇成一摊小小的血泊。